作者:步澹
元祯双手一摊,无辜道:“我是有过这个想法,可我无弓无箭,怎么射呢?”
世家子们仔细一瞧,看她两手空空,又细胳膊细腿,旁边的苟柔还是个中庸,都不像是能射箭的主,便就信了。
李大郎眼睛一转,心中又有了猜测,对拓跋洪道:“你如实说,这雁是不是清河县主射的?”他顿了顿,又强调:“箭留在雁眼中,说明射箭人的力度小,你力大如牛,必然是由清河县主代劳的。”
元祯给拓跋洪搭好了台子,让他有机会在世家子面前扬眉吐气,拓跋洪怎么可能白白浪费,就对李大郎道:“雁是我射的。”
李大郎固执已见:“雁是清河县主射的。”
拓跋楚华瞧了眼元祯,也道:“雁是阿兄射的,我的箭筒是满的。”
“县主莫要为他遮掩。”
李大郎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只相信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在他眼中,射雁这一行,他就是绝对的权威。
至于其他人的话是对是错,他都要打压,否则就损了他的地位。
潼关外羌人大军压城,连刘芷都知道长安就要朝不保夕,以李大郎为首的世家子弟还醉生梦死,为了可笑的面子白耗青春。
为人简直比茅房里的苍蝇还可恶,元祯的嘴唇干涸,十分想念蜜水,就更不愿听他的狡辩,“你们争着去射雁,是想要娶萧八娘为妻?”
世家子们又一阵大笑,整座林子都震得沙沙响。
李大郎笑得尤其大声,他抚摸着胸口平息情绪,牙都收不回来,“还真是乡下来的田舍翁,萧八娘是你这么容易肖想的?”
他们人多势众,苟柔怕给元祯惹麻烦,一直就没开口,这会没好气道:“说话就说话,骂人做什么!我们又不知道。”
最后还是拓跋楚华好心,给她们解释:“萧八娘定下过亲事,人是威武将军卢猷之。不过八娘**游,好交际,他们为了在宴席中坐得离八娘近些,常常尽力讨她欢心。这母雁,就是萧八娘前几日说要,满城的乾元就全都跑出来射雁。”
一句话让乾元们倾城而出,元祯和苟柔都张大了嘴,在彼此眼中看到震惊。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萧八娘的美貌竟到了令人如此追捧的地步,比天子的圣旨还好用。
世家人群里有一个白袍娘子眉清目秀,是方才唯一没有嘲笑元祯的人,她慢慢补充道:“清河县主说的不错,只是除了乾元,还有好些坤泽也想拿弓为八娘效劳,不过都被家中人拦住了。”
她想到阿姊痴狂的脸,不禁扶额苦笑。
拓跋楚华听她这么说,心中小鹿乱跳,仿佛被戳破心事,她下意识攥紧长弓,将原本淡定的脸扭到一边,耳根生出绯红。
到底是怎样一个美人儿呢?
两人心中都暗暗想着,苟柔心直口快,直接说出来:“再美的人,终究要嫁进卢家,你们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谁说空,哪里空?”世家子们群情激奋,纷纷道:“万一八娘瞧上我们中的一位,改了主意,不想嫁给卢猷之那小子,那这亲事就成不了。”
紫衣郎君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好似如玉的美人就在眼前,他回忆道:“就算娶不到,能多看她几眼也是好的。你这田舍翁没见过八娘,自然不知道她的容貌有多美,多让人难忘。”
第11章
天幕一半陷入淡淡墨色,一半如鸡蛋清一般混沌。风一起,树梢吹弯了腰,寒意随之慢慢攀上人的脊背。
元祯比较常人更不耐寒,她拽了件厚袍披着,又将毯子在不暴露弩机的情况下,尽力向肩头扯了扯,鼻尖冷的发红。
世家子瞧不起她病殃殃的模样,又不屑跟鲜卑人多谈,笑过后准备跑马回城。
林深处震起几只飞禽,只是天色隐约,鸟身模糊成一团,众人仰头分辨,看不清是大雁还是其他鸟儿,很快一阵马蹄声靠近。
李大郎笃定道:“我府中的部曲识得出马蹄印,一定是他们来接我了。”
元祯挑眉,纨绔们人数不少,纵马跑过地上只剩烂泥,这样都能分辨出印迹,就是从军几十年的老军都得甘拜下风,长安城内真是卧虎藏龙。
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伸长脑袋一齐看向草木,等待李大郎手下的奇人出现。
半马高的草丛破开,里面却钻出上官校尉戴着突骑帽的脑袋。她见元祯身边围着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一夹马就带死士来到元祯身边。
有上官校尉在,元祯的安危得到保障,苟柔的底气充裕,她故意问李大郎:“李郎君,你家部曲身怀绝技,怎么还没找到你?”
李大郎脸皮厚得像城墙,理直气壮道:“谁知道你们人这么多,这下把我们的马蹄印都踩没了,他们自然来的慢一点。”
苟柔气笑:“还成我们的不是了?”
紫衣郎君初以为元祯出身低微,没想到竟带着那么多部曲,这架势不是王公之后就是地方豪族,他站出来打圆场:“天黑,仆从找不到人也是常事。要我说,我们先去驿馆歇着,慢慢等他们。”
世家子闹哄哄,说走就走。李大郎眼尖,路过上官校尉身边时停下马,用鞭子挑起她鞍边还活着的肥雁,问:“你这雁卖吗?”
上官校尉去看元祯,见她神态无变化,摇头:“不卖。”
李大郎一咬牙:“我出二十两,把雁给我。”
笑话,广陵王府缺什么都不缺银子。二十两还没上官校尉的马镫贵,她用刀鞘拨开李大郎的鞭子,干脆不去理她。
苟柔凑过来,一眼就看到倒拴着的大雁腹部肥大,正是他们苦寻的怀着蛋的母雁,当即拍掌,夸张高声道:“哎哟,上官校尉,你这雁是不是揣了崽子?怪不得李大郎死皮赖脸地非要买。”
世家子们的马刷刷停住,紫衣郎君率先冲回来,对李大郎道:“好你个李大郎,明明你都抓了只母雁,还偷偷瞒着大伙去买另一只,让我们白跟你跑了两天!”
“对啊,这只你还想独吞,合该让给我们!”
李大郎脸上挂不住,为自己辩解:“八娘要两只母雁,我这也只猎了一只。”
“你不是吹嘘你箭法高超,明日再去猎一只不好么,非要跟我们争!”
白袍小娘子挤到众人前,一边急火火掏钱囊,一边对上官校尉道:“李大郎出多少银子?我出双倍。”
“我出三倍!”
“我出一百两!”
世家子们争先恐后撒银子,他们这两日跟李大郎钻草团子树林子,徒劳无功不说,腰酸背也疼。
若不是想看八娘对自己嫣然一笑,谁愿意受这罪?
元祯抬手制止了众人的一掷千金,在他们的垂涎欲滴中,让上官校尉将活雁送给拓跋楚华。
她心里清楚,虽说是拓跋洪拿雁来刁难,若自己没有射出那一箭,这雁就会被拓跋楚华射下来,所以她把雁送给拓跋楚华,而非箭术不精的拓跋洪。
“算是对方才那只雁的补偿。”
世家子们不懂元祯话里的意思,此起彼伏的惋惜后,又嚷嚷着要跟拓跋楚华买雁。
拓跋楚华却是懂了,她略过阿兄的眼巴巴的手,也无视世家子们的银子,将母雁好生装入自己带的布囊中,又对元祯拱手:“多谢。”
李大郎纠缠不放,还振振有词:“你一个坤泽,要母雁何用?”
拓跋楚华掂了掂布囊,道:“好吵,想把这雁掐死。”
一阵风吹过,世家子们顿时变成锯了嘴的葫芦,自动扎住嘴巴。
这群人争来抢去,比王府里讨食的狗还要吵,元祯扶住脑袋,切实感受到了萧八娘美貌的魅力,也感觉自己的精力全被他们吸干。
“你怎么捉住的这只母雁?”
上官校尉一摊手:“属下骑马路过草垛,惊起许多大雁,唯有这一只飞不起来,就顺手捡了回来。”
世家子和拓跋洪羡慕到眼红,他们跋山涉水,上天遁地,累到吐血,连个雁毛也求不来,人家仅仅是路过,连马都没下就拾了一只。
元祯言为将人全打发走,简意赅道:“既然有草垛,想必是他们的巢穴,你指路让诸位娘子大郎再去寻一寻。”
世家子们眼睛都亮了,巢中能有一只母雁在产蛋,就能有第二只,他们一股脑围上去,听上官校尉指了路,又如风一般打马离开。
拓跋洪也不例外,妹妹不给雁,他也不敢强要,就嘱咐拓跋楚华先回去。他马术娴熟,一拉缰绳,跑到了世家子前头。
耳边也终于清静了。
许是风吹的,又许是世家子太过吵闹,元祯只觉得额角发痛,心肺又变得脆弱起来。
苟柔关切道:“大娘受不住风,你们赶快扶她回车里,咱们这就去驿馆。”
元祯睁开眼,看了一圈死士的手,只看到几只还蹬着腿的兔子,至于她心心念念的蜂蜜,则是半点影子也没有。
上官校尉主动交代:“大娘,我们没找到蜂蜜。”她说的有点心虚,眼睛都不敢看元祯。
他们临出发前,苟女史特意去交代,殿下的喉咙有痰,不能吃甜,只让他们在外面转一圈,不许真的找蜂蜜,所以上官校尉才会无功而返。
殿下,不是属下无能,要怪就怪苟女史吧!
没有蜂蜜,就没有蜜水,期待了许久,口腹之欲还是满足不了,元祯很失望,干脆用毯子捂住脑袋,不肯配合上车。
拓跋楚华三下五除二把活雁绑到鞍后,骑在马上对元祯一挑下巴:“想要蜂蜜?跟我走。”
元祯拉下毯子,眼神明亮:“你那有蜂蜜?”
“骗你做什么。”拓跋楚华道:“这林中有的是,前天我们还割了一大块呢,就放在下榻的感昭寺。你送我大雁,我还你蜂蜜,咱们两清。”
“林中有的是?”
元祯起疑,扭过头将上官校尉叫过来,严肃问:“你们一块也没看见吗?”
上官校尉不善撒谎,又不敢得罪苟柔,顶着元祯的目光简直如芒在背,“只看到些兔子,其他的没、没见着。”
还好苟柔颇有义气,赶忙来解救:“这几日林中人这么多,许是被人割完了呢。”她对拓跋楚华道:“请县主引路,我们今日就不去驿馆,也借宿感昭寺。”
感昭寺里住满了出城打猎母雁的人,因为人多屋舍少,有的人甚至将蒲团拼起来,就睡在大佛宝殿里头。
到了夜晚,人们打猎回来,就更插不进脚,元祯几次想进入上香,因为四轮车挤不进去,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还好拓跋楚华来得早,命奴仆们挤了挤,分了两间屋子给他们,否则元祯一行人今夜不得不露宿荒野。
见此盛况,元祯感慨道:“古有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今有长安人为萧八娘杀光大雁,不知二人谁更胜一筹。”
拓跋楚华闻言,默默接了句:“若幽王见到的是萧八娘,许就没有褒姒什么事了。”
元祯不敢苟同,却也对见萧八娘生出期待。
不一会,拓跋楚华安顿好大雁,就命人将蜂蜜全都送来,元祯看着金黄剔透的蜂蜜十分高兴,催着苟柔赶快调蜜水。
苟柔不情愿,又怕元祯拿上官校尉说事,只能用小刀挂下一小片,“今天只许喝两杯。”
元祯两杯蜜水下肚,见苟柔和死士们都如临大敌,不禁笑道:“这些日子我觉得身子强多了,你们未免担心太过。”
苟柔嘁了一声,让死士赶紧把蜂蜜拿走,免得元祯又馋,她抱怨道:“大娘在家中一喝蜜水就要犯病,又是咳嗽又是头疼,连气都缓不过来。路上缺医少药,再犯病大罗神仙也难治。”
元祯摸摸鼻头,她对自个的身子都以习为常了,就算能忍着不喝蜜水,每隔一段时日也要犯病,甚至更发得更猛烈。
医工都说她年寿不永,还不如放开肚皮喝个尽兴,死的时候嘴巴也是甜的。
苟柔虽埋怨着,心中却也明白,元祯不爱金银也不爱坤泽,只有喝蜜水的一点爱好,她怎么忍心全都剥夺,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着她了。
一炷香时候过去,一顿饭时候也过去了。
苟柔惊讶,死士们面面相觑,元祯也有些坐不住,按理说她早该咳嗽得昏天黑地,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等苟柔给她顺气,就算是轻的症状,也要头晕目眩一阵,今日竟只觉得痰有点多,她咳嗽两声,也就没了。
我的病难道好了?
元祯百思不得其解,她按了按腿,没有任何感觉,又把手放在烛火下,还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咽了口唾沫,抬头对苟柔道:“快去再给我调两杯蜜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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