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澹
你能与七娘私会,我也能挖你的墙角。
唇边扬起狰狞的笑,元焘拉过马头,一甩鞭子跑向国相府,身旁推着车的人低头躲闪,一辆车的果子都滚到了路边,旋即被高氏子弟的马蹄踩成泥。
急匆匆追着元焘的马屁股,高氏子弟嘴里灌着风,“呜郡王,您要去哪?这儿可不是回宫的路。”
“蠢货!谁说本王要回宫?”
昂首挺胸踏进国相府,元焘眉眼忧郁,对着寿春县主摇头叹息:“听说萧八娘住在阿姑这里,本王有急事相告,能否见她一面?”
见他欲言又止,寿春狐疑,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侄子:“你找八娘有什么事?”
第34章
“郡王是为王太女的亲事而来,还想要见我?”
双丫髻上的点翠步摇乱晃,萧娥点头:
“郡王知道太女近来何时会出宫,八娘若想与太女见上一面,必须当面去问他,他还有别的要紧事,不能借别人之口传话。”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元焘为了说服寿春和萧夷光,不仅强调自己有非说不可的正事,还特意拿出元祯的行踪去迷惑她们。
广陵王不肯允婚,元祯也一点音信都没有,即便是最矢志不渝的感情,许久不见,也会像煮过多遍的茶汤,一点点淡去。
无人在旁时,思及下落不明的阿母,萧夷光确实也动了去见元祯的心思,提醒她莫忘了从前“名正言顺带你回建邺”的承诺。
只是,衡阳郡王本就对她有过无礼行径,又因为太子之位,跟元祯有隐隐作对的关系,萧夷光迈向前堂的脚步迟疑。
她沉吟着,英娘与另一个婢子抬了张鸟足漆案进门。上面摆着四只狸猫纹漆盘,装满了模样精致玲珑的各色点心,都是用牛乳、羊乳和着面粉蜂蜜烘烤油炸而成。
江南与中原风物迥异,吃食也不同。因为牛羊不多见,即便是权贵府中见多识广的庖丁,也未用过牛乳做糕点。
来到相国府后,寿春县主听她谈起风靡长安世家的乳糕,为解萧夷光的思乡之情,寿春命庖丁复制出来,每日给她的院子里送去。
捻起一块荸荠蜜糖米糕,萧娥撑得脸颊鼓鼓,她话锋一转:“不过,郡王说话好夸海口,芝麻粒他能说成铜驼宫,不像太女殿下,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八娘不去也好,省得他色眯眯看你。”
说到最后,旁边的傅姆瞪了她一眼,“大娘不知羞,郡王是您的表兄,怎么能这样说他。”
萧娥捂嘴笑起来,她任性道:“我这不是怕心疼八娘,别见了他回来吃不下饭,白白可惜这些好看的糕点。”
“我去见他。”
都从羌人手下逃生了,就是受元焘几句调戏又如何,她当下之急是见到元祯,尽快敲定这门亲事。
萧夷光很快想通,她道:“殿下染上了暑热,我担心她的身子,知晓她的去处,也好让孟医工给她把把脉。”
他们抵达建邺后,上官校尉等部曲重新归队,世家子们因护送有功,也凭着士族身份,在东宫禁军中谋了差事。
孟医工随萧夷光在相国府里住着,也一直没有等到元祯的音信,闲着的时候她去翻翻医书,钻研下各类奇毒,或者给相府中人看病,耐心几乎快要耗尽。
漆画屏风后,一剑眉虎眼的少年郎君盘腿瘫于床榻上,后腰倚着三足凭几,手来回抚摸着长满青茬的下巴。
门板扣响,萧夷光款款由外而进,素衣银钗,却像天上的仙子落入凡尘,元焘的眼睛都看呆了,连忙挺直腰背。
“八娘,你终于来了。”
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来说,他话中的熟稔未免有些轻浮。
元焘的动作更肆无忌惮,他火急火燎地下榻,赤着脚迎上,竟要伸手拉萧夷光同坐。
萧夷光果断躲开,眼中闪过厌恶:“乾坤七岁不同席,妾站着就好,殿下请便。”
“啊?好,好,本王唐突了。”
猥琐的手悬在半空,被萧八娘的容貌迷住了魂,元焘凭色心行事,差点忘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桃花眼眨了眨,他讪讪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八娘不愧是名门之后,行事颇有大家之风,本王见了,也心向往之,就更不忍心八娘嫁入东宫,凄惨后半生呀。”
萧夷光脸色大变,她冷声道:“郡王若只是来说殿下的不是,请恕妾不能奉陪。”
“明明是事实,你觉得本王在说假话?”
见萧八娘一甩衣袂,转身就要离开,元焘人高腿长,先一步挡在门口,拦住她的退路。
夏日天热,元焘又在谢府吃多了酒,当着萧夷光的面,他扯了扯领子,故意露出一角精壮的胸膛。
只可惜八娘面色如常,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不像其他坤泽羞红脸颊,也没有烈着性子对他破口大骂。元焘越发着迷了。
窗边人影浮动,不时闪过奴婢的青衣小帽,寿春明白侄子的德行,怕他乱来,就特意安排下人守在外面。
他压低嗓子,神神秘秘道:“八娘就不好奇,为什么阿姊不仅不立正妃,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扭脸看向三足架上的吊兰,萧夷光半点目光都不分给他,毫不动心,“太女殿下有无侍妾,侍妾多少,都与妾无关。”
但凡她表现出一丁点在意,元焘都会因势利导,编出无数元祯的瞎话,萧夷光可不会落入他的圈套。
“八娘有没有听说一个人,今扬州刺史谢济之女谢七娘。”
谢七娘,又是谢七娘,船上郑銮的醉言里有她,寿春县主失言时说过她,如今元焘也提到此人。
如同鬼魅的影子,尽管还未见过谢七娘,只听到这三个字,萧夷光的心就猛然一顿。
仗着自己双臂修长,展开就把门洞遮得严严实实,教萧八娘插翅也难逃,元焘清清嗓子,也不管八娘愿不愿意听,有声有色道:
“要说这谢七娘,那可不得了,她与阿姊青梅竹马,情谊非比寻常。阿姊体弱,七娘就苦学医术,每隔五日进宫为阿姊施针。”
看到八娘一晃的失神,他嘴边勾起得意的笑,加重了语气:
“人的穴位布满全身,七娘施起针来,免不得要阿姊脱衣。孤女寡女同处,听东宫的婢女说,两人早早就通晓床帷之事,日夜厮混。阿姊身子本就虚,等年纪稍长,几乎不能与坤泽结契。”
“她的身子坏了,留不下子嗣,更不敢娶世家的刁蛮坤泽,只怕将这丑事抖搂出去。阿姊之所以愿娶八娘,不过是看你从长安逃出来,容易拿捏罢了。”
妒意上头,萧夷光也不会轻易就被他蒙骗:“她们二人既然郎情妾意,又家世相当,太女为何不直接娶了谢七娘?”
折扇一合,元焘用扇抚掌:
“这正是本王为八娘担忧的地方,七娘嫁入东宫,久不生女,太女也不纳妾,不孕善妒的名声就全指向了谢七娘。”
“为保护七娘,阿姊只好另择太女妃人选,挑来挑去,就选中了八娘你,来代七娘承受宫里宫外的非议。”
激昂一通,元焘不信萧八娘不生疑心,他翘起嘴角去看八娘,却见八娘的眼眸深沉如寒潭,仿佛能一眼将他看到底。
被这锋锐的眼神逼迫,寒意刹那间从头到脚,元焘打了个哆嗦,视线上移,只敢看着她的云脚珍珠簪,强辩道:
“八娘不信本王不打紧,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阿姊回建邺后,一直与谢七娘暗通款曲,后日辰时,她们约好了在白马寺见面,八娘若有兴趣,不妨远远的去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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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园子,萧夷光踏上台阶,脚下一滑,差点前扑到地上。
英娘眼疾手快地扶了把,又墩身摸上台阶,不解道:“奇怪,这几日虽下雨,阶上的绿苔可都铲干净了,八娘怎么会滑倒呢?”
“许是我走神了。”
英娘抿嘴笑道:“奴婢知道了,八娘马上要去见太女殿下,一定是太高兴了。”
萧夷光向她笑了笑,见小婢子红起脸扭过头,心底叹了口气。
推开门,萧娥还未走,一手捻着糕点,一手捧着话本正看得入迷,听到门开,她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八娘,郡王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有冒犯?”
“只是略谈了谈往事,教我明日辰时去白马寺见太女。”
“哼,那他这回说得还不算太离谱,太女殿下好佛,确实最爱去寺院。”
送走萧娥,萧夷光遣散了屋中婢女,身子靠上隐囊,她心中百感交集,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眼睛怔怔的看着昏暗的帐顶。
阿母,孩儿到底该如何救出您?元祯,她值得托付一生吗?
元焘颧骨高、三角眼,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萧夷光打心底里不信他的话,或许是想救阿母的心太迫切,她忍不住对元祯胡思乱想。
结契的事小,萧夷光也不在乎元祯身边有过多少坤泽,可谢七娘的名字,却实打实让她有了危机感。
想要救阿母,就要有椒房专宠,让元祯三千弱水只取她一瓢,让她心甘情愿地将手中权力分享。
倘若元祯心中已经住了个分量不轻的娘子,对自己只是逢场作戏,萧夷光在床上翻了个身,搓着隐囊上的流苏,那她嫁入东宫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可有可无的太女妃,萧夷光不稀罕,她渴望的是剑指长安,像武德皇后一样掌握真正的权势。
思索至半夜,萧夷光的主意已定,她要亲自去白马寺,即便会撞到二人的私情,也要不择手段挽回元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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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邺的细雨一下就是一整日,世家忙着争权夺利,百姓田里活急。白马寺这座百年古刹,香客稀少,连小僧官都跑到角落里睡懒觉。
红色院墙外的几棵柏树张牙舞爪,它们自寺院建成后就被种下,也经历了上百年的岁月。在这郁郁葱葱的绿盖下,一辆马车从卯时起就停在了此处。
“哒哒哒。”
郑銮一人骑马而来,她坐在鞍上一张望,就瞧见了那辆安静的车子。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她跑马过去问车夫:“车上可是谢七娘?”
车中人声音冷艳,清冽动听:“正是妾,可是郑将军来了?”
郑銮一喜:“是我,殿下已经到了白马寺正殿,为掩人耳目,自后门进的。”
车里人说了些什么,她挠挠头:“不用谢我,去吧,把其中的误会都解释开,殿下不是不讲理的人。”
第35章
乌衣巷,相国府。
早在萧夷光动身去白马寺的半个时辰前,寿春县主的马车就冲出了府邸大门,撞进如丝的雨幕中。
昨夜广陵王从东山练兵回宫,兵马俱备,接下来肯定会紧盯太女的亲事,她可要赶在事情不能挽回前,就把大兄给掰回来。
寿春直指崇教殿,元叡精通武略兵法,闲暇时不入后宫玩乐,反而常去崇教殿使枪弄棒、骑马射箭。
崇教殿不像其他宫殿富丽堂皇,宫殿以青石铺地,坐榻上蒙着元叡亲手射死的虎皮,墙壁粉刷成白色,挂满斧、刀、矛、弓,个个都吞噬过鲜血,闪着精光。
大殿的角落站着三个六七岁的小郎君,他们都是广陵王的侧妃所出,深受广陵王尚武的熏陶,天还没亮就从被窝中爬出来,先打磨身子,再读兵书。
没有人敢违背广陵王的淫威,一个个小郎君都没枪高,就吃力地抬起虎牙枪,在武课师父教导下,摇摇晃晃地开始早课。
大殿中央无数枪影舞动,丹阳是崇教殿的常客,她剑眉凤眸,臂上肌肉紧绷,腾跳于殿中央,将一柄鸦项枪舞得虎虎生威,寻常人不敢近身。
濡热的暑日,她的枪法凌然有寒气,硬是教闷热的崇教殿多了几丝凉意。
寿春看得眼花缭乱,坐在虎皮榻上的元叡却哈哈大笑,大赞道:“好,好,不愧是孤的好女儿!”
他负手转到三名小郎君身后,只看了两眼,笑脸沉下,高声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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