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外山
兰慈则是用从宁烛风那里换来的魔器护身,规避阵法对她的敌视,只不过这法子自损八百,被魔气侵染的滋味可不好受,只会刺激她的心魔。
天似乎倾覆,砸在了黎烬安身上,她有些呼吸不畅,额头的细汗掉落到高挺的鼻梁上,一手持剑,一手握住谢怀雪的手,眉宇是从未有过的端肃。
“区区孽畜,也胆敢在本尊面前大放厥词。”
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位人族尊者默契地一起挥剑,剑意铮铮,一火一冰,异常和谐地汇聚在一起,焚尽天地的烛火和沧沧酷寒的冰雪融合得很完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意中携带出了开天辟地的,煌煌烨烨的庞大气势。
普天之下不会再有她们二人更默契了。
还在没睁开眼的奶娃娃时候就见过面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煮酒青梅,奢侈地用千年的时间用来打架,触及神魂深处的双修合籍……她们对彼此的了解都能刻入心肺和骨血,已然是一种本能。
不用言语,就能瞬间明白彼此的心意。
当剑意裹挟而来,形成一股巍峨凛然的剑势时,正面这股威势的兰慈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
这绝非人力可以匹敌,她会死在这一剑下!
粉身碎骨,神魂泯灭。
兰慈满眼惊惧,喃喃喊着师尊二字,双腿钉在原地,无处可逃。
黎烬安极其满意地看着她和谢怀雪妻妻联手的一剑,得意地想着天底下不会再有比她们还般配的人了。
忽地。
一双手撕裂她们眼前的空间,在黎烬安错愕的目光中径直拎起兰慈的衣领将人扯进虚空,瞬间逃离,无影无踪。
如此浓稠杂乱的空间是怎么撕裂的?不对,此人一开始就藏在抚仙潭小岛的虚空中!
但显然此刻已经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了。
此人拎走兰慈也就算了,大不了下次再宰杀,不是什么大事,严重的是抚仙潭因为兰慈强行加大阵法,本就在空间乱流的边缘,现在空间撕裂,只会加剧乱流的到来!
黎烬安死死地握住谢怀雪的手,快速说道:“我们不要分开。”
第102章 你欺负我们安安
正常的空间应该是许多平行的线,互不重叠,永远不会相交,但是时空乱流将这些线缠绕在一起,形成浓稠杂乱的时空漩涡,误入者就算不当场被搅杀,也会迷失在无序的时空中,直至彻底死亡,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可以活到时空紊乱平息后。
在时空无序到一定程度中,她们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施加成千上万倍重力的水银中,无法呼吸,一切行动都被无限放缓起来,异常阻塞。
谢怀雪努力偏头,看到了黎烬安急切的眉眼,无声做着口型,“不怕。”
黎烬安怎么可能不怕,她怕得都要掉眼泪了,她并不畏惧死亡,只是担忧死亡会把她们分开。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殷切地看着谢怀雪,艰难地喊着她的名字,“谢怀雪、谢……”
谢怀雪回望,眼眸焦急,努力叮嘱说道:“下一年的三月之前,必须离开……”
浓郁到极致的时空漩涡瞬间爆炸,无限放大,极速吞噬着抚仙潭正常的时空,将黎烬安和谢怀雪的身影湮没,吞掉了那些未尽之言。
……
“黎烬安!”
“黎烬安!”
“黎烬安!”
一声大过一声,声音粗粝刺耳,简直就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到底谁叫黎烬安,叫魂呢!
吵死了!
突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地敲了敲耳边的桌子,怒吼声再次响起,“黎烬安!你不听课就去外面练剑!不要在这里耽误其她人!”
练剑好啊练剑。
她爱练剑。
吵闹难听的声音忽然心平气和下来,狠狠地深呼吸一口气,“黎烬安,你就和你那个死师傅一样,做一辈子目不识丁的文盲吧!无药可救的剑修!”
师傅是谁,算了,不想了,不重要。
目不识丁怎么了,她不学无术她骄傲,她道侣博学多识,满腹珠玑,智多近妖,心眼子多得能淹没道宗不就行了嘛。
她们剑修就应该柔弱地靠在道侣的肩膀上,看着道侣大杀四方。
道侣、剑修、道侣……
谢怀雪!
她是黎烬安!
在一阵头疼欲裂中,黎烬安从一片混沌中骤然睁开了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挺过来的大肚子。
黎烬安皱眉着往后撤了撤身子,慢悠悠地抬起眼睛往上看,嗯,一张暴跳如雷的老脸,看着还有点眼熟。
算了,不熟,不认识。
黎烬安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枕在胳膊上的脑袋翻了个面想继续睡觉,看到了一张稚嫩但难掩兴奋的小脸,桌子底下的手还在给她比着大拇指,似是在赞扬她的勇气可嘉。
她的目光一顿,脑海中记忆纷呈而至,杂乱无序地一齐涌了过来。
在记忆里,这张小脸不该这么稚嫩,笑得也没有如此灿烂,也是带着笑的,只不过笑得比黄连苦,一笑起来就知道全场没有比她更命苦的人了。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人和她一起抱团取暖,瑟瑟发抖才对,一个人看着有些孤零零,怪可怜的。
“钧行剑主!”
“你找我师傅吗?她出去躲债了。”她的同桌一头雾水地看她,满脸的不解,抬眼瞧了瞧黎烬安身后的夫子,好心提醒道,“董夫子快要气炸了,你还是先别找我师傅了,去找炽炘剑君吧。”
是了,钧行峰的历代剑修都是奇葩,从开山峰主起就叫钧行剑主,后面的惫懒货懒得给自己起道号,不止继承了钧行峰的道统,还继承了钧行剑主这个称号,就这么一代代的传下去了,非常方便。
这张还未经过雨打风吹的小脸应该是下一代的钧行剑主。
炽炘剑君,好耳熟的名字,一提起这个名字,感觉就要挨骂了。
董夫子?什么人胆敢成为她的夫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她只认谢夫子!
谢夫子,谢怀雪!
黎烬安彻底清醒过来,蹭得一下坐起来,愕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正是剑宗学宫,最终和气到失语,千年前千年后褶子一样多的董夫子对上了眼神。
“叫你师傅过来把你拎走!!”
一炷香后,学宫外的犄角旮旯里,黎烬安和面容不变,但精气神昂扬饱满的炽炘剑君面面相觑。
黎烬安晃晃不甚清明的脑子,在她的视角里,她和炽炘剑君刚刚才见过,睡个觉的功夫,师傅就变了个模样。
年轻版的师傅看起来说几句话就能破防的样子。
她有些蠢蠢欲动。
“不爱听就不听,你别在老董眼皮子底下睡觉啊!他和为师有仇!这不是给他送把柄吗!?”炽炘剑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黎烬安撇撇嘴,顺嘴说道:“没事,银月元君不喜欢他,他都算不上您的情敌,您放宽心就是了。”
不止是性别不对,主要是董夫子的形象不太雅观,他有个装满了知识的肚子,有碍观瞻。
炽炘剑君得意地抱臂挑眉,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那当然了,我跟你说……等等,你怎么知道的?合着你每天在学宫就研究这事?!”
谁告诉这死孩子的!
就以黎烬安藏不住话的性子,等同于全修真界都会知道这件事!
炽炘剑君眼前一黑又一黑。
黎烬安耸肩,觉得千年前的师傅没有了以后那种要死不活的劲,随便几句话就能把底细炸出来,实在青涩。
“净亭道君没和您抢银月元君吗……”自醒来以后,黎烬安上锈的脑子彻底清明起来,她狠狠地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我这脑子,我和您废什么话啊!谢怀雪!银月元君!我来了!”
她说玩这句话,扭头就跑,徒留不明所以的炽炘剑君在原地愣神。
不是,也没人说把孩子送进学宫还能学疯了啊!
要是没记错的话,黎烬安这傻孩子前天才因为表白不成,恼羞成怒地说要和谢怀雪永远绝交吧……?
这就不要面子了?
炽炘剑君说不清是去看热闹,还是为了去见银月元君,也马不停蹄地跟上去了。
现在的黎烬安不是日后的极烬剑尊,轻轻松松就被炽炘剑君追赶上了,问要不要载她一程,坐顺风剑去道宗。
黎烬安极为精细地控制着灵力,高高地抬了抬下巴,一言不发,哧溜一下从炽炘剑君面前飞走了。
炽炘剑君讶异地“嚯”了一声:“失恋丢面子果然能让一个剑修成长!得让怀雪多拒绝她几次才行,省得每天到处得瑟烦人。”
先走一步的黎烬安并不知道自家师傅产生了多么丧心病狂的想法,她只知道她现在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来了。
躁动和不安,狂喜和忧虑,无比的纠结和彷徨,担心去了道宗以后见不到谢怀雪和银月元君,害怕在这个时空里她孤单一人,连可以说话商量的认都没有……五味杂陈,惊惧难安,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身穿绯红锦衣的剑修熟门熟路地扔下一张拜帖,落到道宗值守弟子的手里,便迫不及待地朝着银月峰的方向飞去。
值守弟子见怪不怪地将拜帖收集起来,打算一起交给谢师姐,也不知道谢师姐要黎烬安龙飞凤舞的拜帖有什么用处,照着练字吗?
另一名弟子猜测道:“应该是谢师姐搜集黎烬安打扰她静心修行的证据,总不能是收藏这谁都看不懂的字吧!”
两名值守弟子很是愤慨,因为前天两人出门再回来以后,黎烬安黑着脸,比煞神还要煞神,谢怀雪神情不属,莫名有些失魂落魄。
这显然是黎烬安提出了让谢师姐无法答应的要求,是以道宗弟子对黎烬安很是怀疑她又干了什么丧良心的事情。
黎烬安飞驰着朝还未改名的银月峰跑去,心潮起伏,难以自抑。
她冲进了银月峰千年不变的洞府,对上银月元君微微错愕的目光,无比快活地冲进了手不释卷的银月元君的怀里。
“元君!”
银月元君顺势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吟吟地看她,声音轻柔地说道:“我们烬安今天好乖好黏人,元君要受宠若惊了。”
依恋地趴在她腿上的黎烬安眼眶一红,几乎要落下热泪。
她硬生生地把泪意憋了回去,贪婪地汲取银月元君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低低地又念了一声,“元君。”
银月元君目光柔软地看着难得撒娇的孩子,抬眼看向刚踏进一只脚的炽炘剑君,语气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欺负我们安安了?”
炽炘剑君缓慢抬头:“啊?”
“她又说我坏话告刁状!”炽炘剑君刚坐下,就急切地为自己喊冤,“我就是问她要不要坐我的剑来找你,除此之外,我还能干什么!”
“黎烬安,你和元君说,为师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她嫌我让她在情敌面前丢人了。”黎烬安抬起脸,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