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外山
难不成去带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仨孩子吗?
在师徒俩吵起来之前,谢怀雪已经落座沏茶,清香茶气似是浸湿了她清润的眉眼。
黎烬安当即抛弃炽炘剑君,贴着谢怀雪坐下。
谢怀雪抬手将两杯茶推到黎烬安和炽炘剑君的面前,给了她俩休战的借口。
“说说吧。”黎烬安牛饮完,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怀雪。
炽炘剑君受到气氛影响,也正襟危坐起来。
谢怀雪唇角微扬,莞尔一笑。
白衣出尘,整个人染上了几分幽静缥缈,杳霭流玉。
“不止人的命数会被干涉,世界也是如此,其实不是师傅最先发现不对之处,是天道和诸位渡劫期大能发现澜沧大陆的前路一片晦涩,却卜算不出任何结果,甚至找不到异变的源头,无形之中有一双大手挡住了澜沧大陆的天空。”
黎烬安瞬间想到了识海里的天书。
“现在直接说出来没事吗?”
炽炘剑君不明所以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明明人就坐在这里,却仿佛从一开始就没跟上徒弟和徒媳的谈话,想了想还是把疑问给咽了回去。
“兰慈等人已死,无碍。”
既定的命数被打破,没人再要利用孽畜和天书搞事情,她们不必再战战兢兢。
现在的天书就像一块腐烂的坏肉,剔除就好了,至于那些招来的苍蝇都被通通打死了,再也不能在人耳边嗡嗡地叫唤。
“直到天魔族在三界山围困师傅和我父母一事的发生。”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个剑修脸色都肃穆起来。
“师傅耗费百年时间,终于追查出了些许天魔族的马脚。”
谢怀雪实在没有做说书人的天赋,语调波澜不惊,讲述也不跌宕起伏,关于银月元君遇到的困境和艰难,只化作了一声终于。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让另外的两个剑修眼眶都红了,一个觉得道侣都那么劳累了还不忘保护她,一个觉得元君是为了她和谢怀雪才这般不辞辛苦。
虽然银月元君不在这,但足以让两个剑修为她伤心难过得摧心剖肝。
黎烬安呜咽一声,结果谢怀雪递给她的帕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等等!元君察觉到天魔族的存在之后可以和道君、道尊乃至天道默契地互通有无,但是你们是怎么知道……那本书的?”
她实在是说不出来天书的名字,简直是脏了她的嘴巴和谢怀雪的耳朵。
其实别的都能想通,银月元君、净亭道君、天道,还有渡劫期大能们怕是早就心领神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彼此之间早早就有了默契,哪怕不用点明,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就比如对天魔族人的袭击,完全不用事先沟通,都是人精中佼佼者,说几句云里雾里的话就行了。
她唯一想不通的是明明天书在她识海里,怎么所有人都跟看过了一样,总不能是别人趴在她脑袋上看的吧!
默默流泪还没有帕子擦脸的炽炘剑君又开始跟不上了,满脸茫然,“什么书?”
黎烬安无语看她:“说正事呢,您别打岔。”
哦,她师傅没有看过天书,差点忘了。
炽炘剑君瞪着死鱼眼看向倒霉徒弟,这就是把徒弟教得太好的烦恼,不能随时给犯浑的徒弟一巴掌,太可惜了。
“是天道动用规则之力,截取到了那本书。”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本就不齐全,凡事皆有一线生机。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天道,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澜沧大陆走向死局,自然要奋起反抗。
“然后呢?”黎烬安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谢怀雪垂下眼睑,平淡地继续说道:“天道把那本书给了我。”
黎烬安悚然一惊,直接站了起来,定定地注视着谢怀雪,心脏随着谢怀雪的话开始剧烈跳动。
“唯有得到那本书的人才能改变原本的故事发展。”谢怀雪抬眸,和黎烬安对视,“只是我想,你会比我做得更好。”
天书是方外的能量,会对世界线进行修正,只有拿到天书的人才能抵抗这种趋向,可以订正剧情。
而如果想推翻天书,没有比被孽畜主角追逐的清霄仙尊更合适的了。
天道把天书交给谢怀雪就是觉得她不会拒绝此事,毕竟谁会愿意看到自己落得那样不堪的下场呢?
在这件事上天道和谢怀雪是双赢,祂和谢怀雪都需要逆天改命,力挽狂澜。
可是……
天道在乎的是澜沧大陆的命运,而不是一个无关大局的黎烬安,但谢怀雪在乎。
清霄仙尊最在乎的就是那句——极烬剑尊也算是一代英杰,可惜中途陨落,清霄仙尊再无旧友。
如何同生不同死?
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
谢怀雪和天书里那个失去爱人的自己相顾无言,对视良久后,同天道做了个交易。
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应该永远相提并论,与时同休。
提起银月元君没落下的泪,到底还是在此刻汹涌而出。
虽然谢怀雪没有把心底的思绪和盘托出,但黎烬安已然明悟——她万分嫌弃的天书,是她道侣能为她争取到最好的一线生机。
谢怀雪把唯一一次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机会交给了那个无知无觉,还在极烬峰跳脚骂人的黎烬安。
黎烬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安静落泪,鼻尖通红,凤眸湿润,颗粒大的泪珠滚滚而落,无休无止。
别说谢怀雪了,就连炽炘剑君看着都极为心疼。
向来张扬闹腾,无法无天的孩子甫一哭得快要碎掉了,苍白又脆弱,杀伤力翻了倍都不止,还不如她继续作妖祸祸人呢。
谢怀雪顾不上还在兢兢业业照亮小辈的炽炘剑君,揽过黎烬安的肩膀,拿出新的帕子给黎烬安细致地擦掉泪水。
清霄仙尊的帕子很素净,上面只有祥云纹,顶多料子好些,全用在了格格不入的极烬剑尊身上。
黎烬安紧紧搂住谢怀雪的腰肢,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上,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止不住的抖动。
谢怀雪没有用任何苍白的言语安慰此刻的黎烬安,只是和她静静相拥,一同体会那份复杂的心情。
因为同样的在意彼此,所以才能感同身受。
炽炘剑君难得低眉顺眼起来,还收敛了大大咧咧的坐姿,拘谨得不行。
她坐着不是,站着不是,留下不是,离开也不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银月峰真的改名为清霄峰,已经是小辈的地方了。
就在炽炘剑君百无聊赖地回*想黎烬安上一次在她面前哭,是因为输给谢怀雪太多次还是被抢了糖葫芦的时候。
黎烬安抽抽噎噎地从谢怀雪怀里出来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红眼睛,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哽咽一声,“元君还能回来吗?”
说完之后,她就委屈泄气地看着谢怀雪,假装刚才的哭包不是她。
“能。”
第160章 那么大的事情。
砰的一声,有人激动得拍案而起。
是亢奋到难以自已的炽炘剑君,听到那个“能”字以后,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努力跟上徒弟和徒媳的谈话节奏。
跟不上就跟不上吧,别的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
其实净亭道君为了让她安分待在道宗,就隐晦地透露过此事。
只不过炽炘剑君不信净亭道君,净亭道君在她这里的信誉为零。
在这件事情上她连黎烬安都不相信,只相信谢怀雪。
黎烬安和谢怀雪都没有抬头看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天道怎么会同意的?祂不会中途反悔,反将我们一军吧?”
黎烬安向来都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天道的用意,问就是最开始的时候天道拦着她不让她强杀孽畜,她仍是心有芥蒂。
不怪她如此担忧,在时空乱流中走了一遭,见识到了时空可以抚平任何改变过去的痕迹和褶皱的伟力,难免忧心忡忡,生怕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
无用功也就罢了,她怕的是救不回银月元君。
谢怀雪轻笑不语,抬起素白的指尖点了点黎烬安的太阳穴。
温凉的手指点在太阳穴上,痒极了。
说着说着怎么还调戏人呢。
黎烬安下意识地攥住谢怀雪的手,小脸紧绷,正要传音说怎么对她动手动脚的事,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什么,转头愣愣地看着谢怀雪。
她反应过来了。
谢怀雪偏了偏头,亦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天书?”
黎烬安没有说出声,而是无声做着口型。
都怪天书钻进她识海以后除了闪着金光就没有别的动作,搞得黎烬安第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它。
谢怀雪眉梢微动,和她一起做口型:“对。”
“原来如此!”
黎烬安也开始亢奋地拍桌子。
合作或许会破裂,但利益关系永远牢靠。
天道想彻底摧毁方外而来的天书,她们想挽救银月元君和谢怀雪的父母,双方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双方之间还能继续合作一次,不用担心天道会反水背刺她们。
一阵呜咽声惊动了沉迷于把桌子拍得震天响的黎烬安,她扭头一看——
炽炘剑君在默默抹眼泪,一手抱着剑,一手给自己擦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群剑修在外流血流汗,宁死不屈,硬气得不行,恨不得与天下人为敌,唯独会在道侣的事情上怅然流泪。
黎烬安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要嘲笑炽炘剑君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掏出了留影石对准自家师傅,她打算送给银月元君一份特殊的礼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用留影石录下炽炘剑君的丢人时刻讨银月元君开心了。
炽炘剑君哭得太伤心太专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黎烬安都把留影石收起来了。
实在没心情和黎烬安瞎胡闹,炽炘剑君翻了个白眼,人就消失在了原地,估计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哭上一场了。
黎烬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可算是走了,我师傅她老人家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碍眼嘛,真没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