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颗星
她早想到这一点,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这么说来,清雪救下的裴九和四百年的是同一个人, 却又用着不同的样貌,是刻意伪装?可她有什么理由要伪装自己,难道是……
夺舍?
想到这个可能,夏时眼神慢慢变得薄凉, 裴九这个人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可下一瞬这个想法就被弃至一旁,她印象中的裴九资质一般, 灵根几乎半废,也仅仅能靠着体内微薄的灵力在九州生存。
谁夺舍会去夺这么一副身体呢, 这说不通。
所以裴九换成另一副模样接近自己是为什么?
陵阳城的深夜比白日要清凉许多,没那么闷热, 夏时坐在院中凝视着头顶星空。
她还在想裴九当年的意图。
她一点点回想着当年的细节,那些零碎的回忆拼凑起来,却总停在她被传到青湖地, 雷劫落下时。
后面的事她再也想不起来, 那是一片空白。
夏时叹了口气,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侧了侧头,看到来人弯了弯眼睛。
“过来。”
岁音挨着她坐下, 十分自然地抱住她的一只胳膊贴了过去。
这是她作剑灵是最想做的事, 就这么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不管干什么都好。
夏时唇角带着笑, 忽地开口问:“之前的事, 都记得吗?”
岁音点点头,“嗯”了一声。
“和我说说青湖地的事吧。”夏时说得坦然,可声音里仍然有些微微的颤。
她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里面不仅有玄华和陆清羽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真相,更有她是如何失了剑灵碎了无情剑,这一切都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搂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紧。
夏时听到一声闷闷的回话,“我不知道,不记得了。”
这哪里是不记得了,分明是不想说,不想让她知道。
夏时笑出了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这人垂下去的脑袋抬起头。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你师尊。”
说着她便抬起手,指尖点在岁音额头。
“你知道有一技叫搜魂,可以以此得知被搜魂者所知的一切。”
岁音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向后退,当背后抵上房柱时才猛然醒悟过来,这是在凡尘,哪里来的灵气,又如何搜魂。
夏时在吓唬她。
她猛松了口气,然后抬眸不满地看过去。
可她这一躲,也暴露了她的心虚。
“你还记得对不对。”夏时的声音很轻,轻到这晚间风一吹便散了。
岁音紧抿着唇,暗暗咬紧牙关。
如果夏时记得那也算了,可现在她不记得那一段记忆,那就永远不要记起来好了。
她不会说,也不能说。
见她不说话,夏时也没再逼问她,只轻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抬起头去看漫天的星。
“我白日在清雪前辈的书房中看到了一本书,上面说,人死后会变作天上的一颗星,时时刻刻望着她在乎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也挺好。”夏时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身后,她偏了偏头看向一边的岁音,“你觉得呢?”
岁音不喜欢她总是把生生死死挂在嘴边,可既然她真的问了,她也认认真真地看着天上的星。
然后伸手一指。
“那颗。”
“什么?”夏时顺着她的指尖去看。
点点繁星之中,有一颗星格外地明亮,一闪一闪几乎要将它周围星的光芒全部遮掩下来。
“如果一定要说成为天上星,你一定会是最亮最耀眼的那一颗。”岁音指尖在半空中轻点,嘴角还带着满意的笑,根本没反应过来她似乎理解错了夏时的话。
夏时心底生出丝丝暖意,又想起在观星台时剑灵叽叽喳喳地叫喊着,“夏无为是最了不起的剑修。”
做剑修是最了不起的,做星星也是最耀眼的。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
“回去吧。”
夏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
没了九州的灵气,身体的疲惫感是抵挡不住的,夏时被岁音牵着向前走,放心地闭上眼睛。
回到房间,岁音让夏时坐一会儿,自己则去打些水。
天气燥热,又没法儿用清洁术,不擦拭一下换身衣服,也无法安睡。
她提着木桶打水时遇到了同样来打水的陆辞忧,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是你?”岁音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大小姐竟然亲自来打水,晏漓竟然也让了,真是稀奇。
陆辞忧将装满水的木桶用力拉上来,哼道:“是我怎么了?很奇怪?”
“阿离不舒服,我当然要多照顾些。”
说着大小姐将木桶放在脚边,站在一边等她打水。
“裴九到底是谁啊?”陆辞忧白日里听得糊里糊涂,但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她才是当年青湖地一事的罪魁祸首?”
岁音向下放着麻绳,闻言点点头,而后有些奇怪地抬了头看她。
陆辞忧:“干嘛?”
岁音奇怪道:“你竟然先问的是裴九。”
她还以为她会问陆清羽。
“不然呢?夏时一直在问裴九,陵阳君也托阿离调查裴九,这个人一定不简单。”陆辞忧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空气静了会儿,陆辞忧再次开口,“你觉得我会先问陆清羽的事?”
岁音将木桶拉上来,道:“他是你兄长。”
问他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之前她还因为兄长殒于青湖地怨恨夏无为和三清界。
两人提着木桶往回走。
陆辞忧:“可那个人也不是陆清羽不是吗,就算他真是陆清羽,我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岁音听得嘴角一抽,心想大小姐你还是直言不讳啊,那可是你亲兄长。
“他是假的,我杀他是应该;他是真的,既然没死,四百年不出面,也不回鎏金阁,害得阿娘日夜思念生出心疾,竟还入了十三鬼域,那我杀他也是应该。”陆辞忧的话十分冷硬严肃。
“好了,我到了。”大小姐呼出一口气,看着被自己吓到的好友笑道:“瞧你那样。”
岁音看着她进了房间,然后也快步提着水回去。
,
陆辞忧将水放下,走到床边声音轻柔道:“阿离?”
房间中点了两只烛灯,昏黄的灯光下床上的人背对着房门,头发凌乱地铺散开,将女人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陆辞忧以为她太累睡下了,就想将她的头发理顺,谁知她刚一伸手,床上的人似有察觉般向里缩了缩,将头埋得更深了。
“阿离?”陆辞忧有些困惑,又有些担心,她将手搭在阿离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阿离似乎有些慌张,她伸手扯了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准备来说是盖住了自己的脸。
“阿辞,我…我有些困了,先先睡了。”
说着她整个人又朝墙角那边钻。
陆辞忧眉头紧皱着,她轻啧了一声,半跪上床,伸手去掀被子。
“阿离,松手。”
“不!”阿离紧紧拉着被子,声音里甚至带上了颤音,“阿辞,求你了,你别——”
手中的被子被人强硬夺去,下巴也被一只手用力捏着。
“有什么你和我说啊……”
陆辞忧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手中人凌乱发丝遮掩下的脸。
“……怎么是你?”
晏漓不敢看她,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白日里她便感觉到脸上的伪装正在消失,可尘世中没有灵气,她无法再做伪装,她早晚要在陆辞忧眼前暴露。
她知道陆辞忧有多讨厌自己,可她不想再看到她眼底的厌恶。
所以她藏起来,不让陆辞忧看到自己这张脸。
“对不起。”
骗了你这么久。
“阿离……晏漓……”陆辞忧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跪坐在床上。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听到陆辞忧不可置信的呢喃,晏漓心像是要被割开一般鲜血淋漓。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陆辞忧厉声打断,她一把攥住晏漓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眼前,咬牙切齿道:“看我被你骗得团团转是不是特别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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