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颗星
“你既手握断流,陵阳怕是已离我而去。”
几人心中顿时一惊!
断流原是陵阳君的佩剑,虽然在九州是人尽皆知,可如今在尘世,这位老夫人又是如何得知,又怎会认得。
尘世之人年岁最多百余,即便此处受过陵阳君庇护,已过千年,还能有人记得她的佩剑并一眼认出,这不太可能。
除非这人曾见过陵阳君,见过她的佩剑,且十分熟悉。
岁音重新打量起主位的老夫人,并未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特别来。
“我叫清雪,是陵阳之妻。”老夫人站起身,向她们行了一个九州修士所用的礼。
岁音三人惊讶之下,却也不忘恭敬地回礼。
晏漓心绪复杂,她抬眸看向老夫人直起腰背问道:“陵阳仙君曾托晚辈查明妻子死因,您……”
若面前这人真是陵阳之妻,那她千年前便在世,可在这灵气全无的尘世又怎能活得了这般久。
清雪明白她的未尽之言,顿时落下泪来。
“是啊,我是死了,可怎么又活了呢。”
还活了这般久,明明知道那人可能早已不在了,可还是心存侥幸等着,等着她的小仙君哪一天突然回到这里。
可惜,她永远也等不到了。
清雪眼神灰败下来,整个人最后一丝生气也被抽离。
她已没了那份执念。
玄猫在她手边着急地喵喵叫,咬着她的衣角摇晃。
清雪抬了抬手落在玄猫头上,无比哀伤地叹道:“她不在了啊。”
眼角泪珠滚落,恍惚之间她似乎又见到了当年千灯会上对她展颜轻笑的女子。
原来她还记得这么清。
原来她什么都没忘。
一日一日地过,她已记不清当年的人和事,那几位同陵阳一起的仙君的样貌早已记不起半点,唯独陵阳,她不曾忘记。
初见千灯会上,赠灯送情,一见倾心。
世上有情人最盼望的不过是共白首。
可她们不会有共白首,她的爱人是九州修士,登上仙都仅差最后一步。
掩埋心底的记忆重新现于眼前——
又是一年千灯会,那一天清雪已做好准备,她想劝说陵阳回到九州,她知道飞升成仙对于修士来说多么重要,她不想自己成为陵阳的牵绊。
当她来到相约之地时,没想到陵阳主动提出了这事,并承诺她们会一直在一起。
清雪在云城等了她六个月,终于等来了成为仙君的陵阳。
就像她说的一样,她们一直相守二十年,云城也在陵阳的庇护之下风调雨顺,云城百姓为她建庙修像,香火供奉不断。
清雪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没想到有一天这一切都毁了。
云城水患,陵阳被几位仙君压回九州,她也一夜之间变成百岁老妇,直至如今。
她不知陵阳在那边如何,有传闻说仙人已不在,很多地方的神像都被撤下,无人再拜仙。
清雪不信,她不想她的陵阳断了香火供奉,陵阳说过,香火供奉对于仙人来说就像人的三餐五谷,她不能让她的小仙君在那边饿肚子。
于是她倾尽家财令云城度过水患,说是陵阳仙君出手庇护。
云城百姓铭记大恩,自此之后,云城改名陵阳城,陵阳仙君神像仍在,甚至有些百姓会在家中供奉着小像,仙君香火千年未断。
一滴泪落在指尖,清雪回神。
她看向面前几位少年人的模样,竟觉得她又看到了当年的小仙君。
“我能看看……那剑吗?”清雪看着晏漓手中的断流,仍不敢相信这把剑重新认了主。
她虽不是九州的修士,却也知道剑修的剑何其重要。
陵阳告诉过她,像断流这样的神武,若非剑主已不在,是不会轻易再认主的。
晏漓上前将剑双手递了过去。
清雪抚过剑身,泪止不住地落下。
她握住剑柄试图将剑拔出来,可断流纹丝不动,她已没有力气拔剑了。
“我帮您。”晏漓不忍再看,上前将剑拔了出来,恭敬地送到清雪面前。
“多谢。”
清雪哽着声音道谢,剑刃倒映出她如今苍老的面容,也映出了她立刻破碎的心。
神武有灵,千年后古人再见也忍不住震颤起来。
它在回应着清雪,就像当年的陵阳穿过千年岁月回望。
清雪将剑还了回去,终究是忍不住在几人面前痛哭出声。
她双手掩面,几乎悲痛欲绝。
玄猫仍在她手边急切地叫着,那双眼睛不知何时也湿了一般,竟也要落下泪来。
第80章
清雪恍惚无神地走到院中石像旁, 蜷曲着身体贴着石像,苍老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痛苦的悲泣传到大厅中几人的耳边。
岁音敛下眉眼, 转身走向内室。
夏时还未醒,尘世中灵气枯竭,修士置身于此会比常人更难以忍受, 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她现下只觉得燥热难忍,床上的人看起来却比她还要难过些,身上轻薄的衣衫被汗水浸湿紧贴着身体,额头的汗珠不断滚落。
岁音靠过去拿起软布替她擦拭着脖颈处的汗水, 眼底情绪乱作一团。
她在想陵阳和清雪,在想沧龙和江留风, 也在想自己和夏时。
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一路走来, 她们所见中,又有多少有情人走到一起。
没有。
岁音轻叹了一口气, 垂眸微转看向床边长剑。
长剑微泛着冷白的光,像是覆了一层霜雪,剑柄还系着一截剑穗。
鬼使神差地拿起长剑, 岁音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 腕间的青玉珠与剑鞘磕碰发出脆响。
这青玉珠还是砚姨给她用来稳固神魂的。
这具身体原本不属于她。
她只是借着这幅身体苟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存在。
砚姨说她丢失了原先的记忆, 只要找到她的剑就能记起来。
她的剑……
她的剑同夏时的无情剑一模一样。
岁音将剑搁在腿上, 另一只手慢慢取下腕间的青玉珠。
青玉珠取下的瞬间, 她便脱力一般向一边倒去, 好在反应及时才捞回要摔到地上的长剑, 只是她自己却不偏不倚倒在了夏时身上,岁音清楚地听到床上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给人砸疼了。
没等她起身,脑袋便如针扎一般疼起来,她抬手捂着头,从唇缝中溢出痛苦的呻|吟。
她看到了。
少年剑修白衣翩然,一剑冰封千里。
从三清至东海,沧海赴宴,樱林剑舞,昆仑之巅……
一人一剑过九州。
岁音眼睫颤动,心底已是一片清明。
难怪她初见夏时会忍不住靠近,难怪她能在识海中看到夏时的身影,难怪她会对晚冬雪和万物逢春如此熟悉……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是她太过蠢笨,竟半点没能想到。
她竟是剑灵。
她竟是夏时手中剑的剑灵。
现在再回想沧海那一晚夏时的反常,她那时就知道了吗。
所以才会问出那句「你喜欢现在这样吗?」。
现在这样,有血有肉地活着,能够与她并肩。
岁音将脸埋在薄被中,感受着夏时轻微呼吸时腹部的起伏。
她闷闷笑出声,眼角划过泪。
她喜欢,她喜欢极了。
笑着笑着,又忍不住低低抽噎着。
为什么她不能再聪明点,为什么不早一点想起来。
夏无为,夏无为,那样喜爱热闹的你孤守剑阁四百年去修习清净道是不是很寂寞啊。
岁音紧紧抓着薄被下的手,却又不敢过分用力,生怕弄疼了沉睡的女人。
“哭什么?”
一道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同时岁音感觉到一只手轻柔地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哭声顿住,岁音慢慢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夏……夏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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