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天的海
清亮的大喝震醒他的神智,他从漫无边际的亡魂嘶吼中回过神,污秽的黑色血迹沾了一身,在四肢烙下深重的镣铐,那都是旧时代牺牲的生命,他自己开辟的血之海,深得万劫不复。
白衣神使在绝崖之巅笑得清雅出尘,云翳间的阳光为他镀上金色的镶边。
“萨瑞,你清醒不了多久了。我很意外你还有一点残破的自我,但是你迟早会连你的爱人,你的弟子,还有这个你看重的接班人一并杀死,达到你的本性所冀望的纯粹的‘恶’。”
深黑瞳孔中的迷雾消散,显露出冰一般的冷硬和桀骜不驯的反骨,任何人都无法不在这意志的锋刃前退却。
“我遵守我的诺言,不让这个宇宙再毁一次。”黑暗神冷冷挥剑,“现在,离开。”
空间的裂纹吞没了亚当,飙出鲜红的血箭,撕裂的人体会在另一位神祗的力量下重组,卷土重来。
黑暗神静静抬头仰望天空,雪停了,清晨的风和暖又清新,云海间宛如浪头的皑皑雪峰此起彼伏,模糊的尽头浮现出一抹明亮的橘红光线,慢慢上升成燃烧的穹隆,日升月落亘古不变,可是黑暗之后未必是希望的黎明,超越夜的只有更深的黑夜。
没有人看见,那黑发的神祗嘴角淡淡的笑,那是回首前尘,眺望终局的落寞,寂灭在无声中的绝响。
翻滚的血污被吸进容纳的黑暗之渊,萨瑞合上眼,与自己的神侍者交换。
恶魔郑吒向后倒下,宁静领域随之溃散。
“队长!”
她依然坐在心之湖畔,等待她喜欢的神侍者入梦。
曾有人在梦境的最深处对她说:哪怕你于世界跌倒,遍身伤痕;哪怕你光芒泯灭,归于平淡与卑微;哪怕你容颜枯萎,所有的梦想都粉碎成虚无——
我也爱你,芙娅。
可是她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能徒劳地抓住现实的碎片,在一些人身上寻找似曾相识的闪亮品质,不知不觉与面目全非的昔日恋人越走越远。
听到脚步声和一声无奈的吁叹,她愉快地扬起水花,笑着转过头。
“十夜。”
十夜一直觉得自己前辈子欠楚轩,如今又多了一个。
这个叫芙娅的女人。
因为重塑了基因,芙娅不能再通过寄宿在他体内的虫入侵他的意识,但芙娅的精神力是他无法比拟的。重生那次,为了返回身体,十夜的灵体与虫融合,这份印记深刻在他的灵魂里,使他不能抗拒芙娅的召唤。
但他也没有坐以待毙,每次被拉进梦境就和她玩PK,虽然没一次赢过。
“枪域!”
身为度过心魔的强者,十夜也领悟了自己的领域,以他心念最强的力和最熟悉的战斗方式剥离出来的独立世界,能够再现他所有的枪技!
赤焰之火毫无预兆地燃起,相当于火焰喷射器发出的火海升腾四射,一层层分化出越来越高温的焰墙,从浅青、亮紫,到内核接近恒星表面温度的炽白色。
芙娅一身纯白衣裳在这朵艳丽非常的火之花中如一尘不染的莲,轻松穿过枪林弹雨,优美纤足踏过重重烈焰,从她头顶打下数十道激光射线,淡蓝光影交错成栅栏。
一圈又一圈光之涟漪在女神周围绽开,悄无声息地吞噬了等同行星级武器的光束,环绕的璀璨焰流骤然变成了黑色电浆,这片绝热的杀域上方,降下了比太阳更明亮的光火。
炙白球体舞动着雷光,吸纳了所有的热源,一瞬间甚至压倒了芙娅的神光。
这是离子构成的阳炎炮。
坠落,爆炸。
金色的流光从球核中心盘绕开来,晶莹流转,在眩目的光海中炽亮分明,芙娅毫发无伤地迈步,波光闪耀的金环围绕她扩大,中和了肆虐的白色能量。
流泻的光带中,芙娅天空色的眼眸浮起微微的困惑,十夜的攻击很强,但不过是凡人程度。他的枪域对普通对手是秒杀,在大规模歼敌中也很有用,可是不适用于和她的战斗,还不如像前些天那样,多花心思在炼制他的剑上。
那把剑,才是能让他跨越到神境的超越之力!
汹涌的火海再度升起,这回是在十夜的瞳孔中,他双手握着一把纯黑色的手枪,断罪者。
何谓枪手?彻底的攻击与毁灭。进入轮回世界后,十夜最先接触的武器是枪,用得最熟的也是枪,所以体现他灵魂本质的境界,就是“枪”——集中一点歼灭!
亮银的十字准星同时出现在幽黑的枪口和少年聚焦的双目,心灵之光如倒卷的漩涡,带起了狂涌的能量,他身后,这被神力主宰的圣域也裂开一个烧灼的洞口,从中聚集的,是十夜全部的意志,凝练成最纯粹的灭神之念。
他扣动扳机,强横至极的力量陡然爆发出来。
子弹出膛,迸出一星灿烂的光华。
十字·白银终刻。
时间停止了,这一刹那,芙娅制定的规则在灿银的轨迹上化为虚无,终点映出她惊愕的眼波,几乎没有了开始与结束。
打破因果的极速。
她举起了手,纤白的柔荑阻挡在银色亮星前,这片宇宙,她依然是执掌最高阶力量之一——时之力的神祗,这一枪逼得她使用了权能,但是终究挡了下来。
纷纷扬扬的光尘飞舞,瑰丽如骤生即灭的烟火,十夜被席卷的能量暴风掀翻出去,毫无余力地栽倒在地,久久爬不起来,刚刚一枪用光了他所有的精神能量和心力,这会儿虚脱得差点昏过去。
心灵世界重新呈现出他灵魂的风貌,清澈的铺满视界的蓝光,宛如雨后的苍穹,大片栩栩如生的钻石花绽射出明艳的光芒,在剔透如镜的水池边永久绽放。
芙娅站在岸边,以嘉许的眼神注视十夜。她是时间的神,能看透过去与未来,一切生命的行进。除了已经领会规则,能够架构自己领域的强者。所以十夜的未来发展,她并不十分清楚,又怕他实力不够,被那个阴险的老对头暗中毁掉,硬逼他在短期内飞速进步。
而从刚才一枪,芙娅看到了这个少年的潜力。
他会胜过她,在未来。
内心泛起奇异的喜悦,芙娅轻快地扬唇,点点池子:“来,过来坐。”
十夜不爽地扁嘴,慢慢爬起来,磨蹭着走过去。这女人性情恐怖,总是把他当小孩子耍,又强得不像话,每每扁得他不认得东南西北,还私自签订主仆契约可恶透顶,害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可是心底深处,他又无法真正憎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