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天的海
萨瑞还在絮絮叨叨:“我真不明白,你那个没胸没臀的小情人到底哪点好,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恶魔郑吒分神瞄了他一眼,发自肺腑地说:“任何人和你相比,都会充满了优点。”
“郑吒,你至少得承认我有长相这个优点。”萨瑞不满地强调。
“只有脸长得好看不叫优点。”恶魔郑吒打量了一下寄宿者和恶毒心肠截然相反的漂亮脸蛋,说,“叫悲剧。”
纯粹的光。
视野耳畔只剩下光的影踪,光的呼啸。
十夜下意识地收紧手,掌心冷硬的金属与他贴合,灵魂传出共鸣的悸颤。
黑色阻断了一切,记忆再度倒带,他把剑刺入斐越的左胸,像对待一个生死仇人——藏在他心底的恨,原来这么深。
这种漫无目的的恨意没有特定对象,却不可开释,最终化为地狱之火,烧毁了他的理智。
即使有亲人的关怀,他仍然认为没有人能了解自己。
即使知道世上有更多的人承受着痛苦,他仍然认为自己的悲哀不是同类能够安慰。
这把剑是他的偏执,是他心灵的另一半,他就是他,虽然不被承认,却一直在内心深处扎根,直到逼迫他正视。
不可挽回的罪,由他一手铸造。
肆虐而过的烈火将灰烬塞满他的心房,人总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哪怕是一时失控的发泄。
苦笑出声,十夜缓缓从臂弯抬起头,这才发觉这片包围他的光海,眨眨眼,错愕得不知如何反应,强光刺得他浑身作痛,他抬起手遮住眼睛,穿透指缝的白光一阵朦胧动荡,他不由自主地垂下手,看到一个女人。
那是个极美的,穿着细亚麻布长裙的女子,姿态从容优雅,轻柔的裙摆随着她宛如穿过林间微风的步子微微摆动,荡漾出一片掠影浮光。
除了白,她身上只有少许饰物拱映出绚丽的色彩和质感,整个人与纯白的光融为一体,又好像吸收了光,能量电丝萦绕在她身后雪白的双翼上,银发粹集了全部光辉的丽色,辉煌地垂到袍角的金饰,双眼耀眼的圣光压倒尘世的气魄,天空般明艳灵动的色彩从中透出,点点光的碎印坠落在秀长浓密的睫毛里,余辉为她秀美端静的容颜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伴随她一步步走来,晶莹剔透的涟漪从纤白赤足下荡开,明镜般的水池映现出来,纯净的蓝光铺满视界,那是一种清澈邈远的兰色,安静地流淌着力量的水流,桐花的香气四溢散开,一片片鲜红的枫叶轻舞飞扬,空气是清爽的亮蓝色,仿佛可以掬于手心,流光异彩的光群像一闪而逝的流星,破空而去。少年手边,大丛大丛坚硬璀璨的钻石花绽放出来。
心灵世界以本人的灵魂呈现出景象,女子满意地看看,一个轻盈的旋身落座十夜身畔。
“夜安。”她说,和风般悦耳的声调,带着空灵而浩瀚的回音。
“夜……安?”十夜呆呆地回应,他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个女子给他莫名的熟稔感,但他可以肯定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大·大美人。
离得近了,更觉得她从哪个角度都好看,队里的铭煙薇已经是十夜看过最有女人味的女子,眼前的女郎还多了一股吸引人的韵味,像是时间洗蜕出的深邃,又不带一丝尘世的沧桑,百转千回地凝结出绚丽多变又澄净无瑕的气质,令人深深着迷。
但是僵直地坐在她身侧,除了这份惊叹,男人乍见美女的正常迷醉,十夜更多感到的是恐惧,从内心的最深处挟裹着寒意渗出,丝丝缕缕浸透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我一定经历过。他努力打破脑子里冻结般的惧意,揪出一线清明的火花。
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被夺去自我,身体,一切的极致占有……
“虫之歌!!!”
十夜跳起来,女郎翻手一压,他就被迫坐回原位。
“我是芙娅。”她微笑着靠近他,蓝眸深得像要把他的灵魂吸进去,“你不用介绍,我知道,你叫斐十夜。”
“哈哈,你调查过户口吗?”十夜冷汗直流,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暗暗使劲,让他惊喜的,右手听从他的命令,将这些天不离手的巨剑举到芙娅胸前。
到此为止了,十夜再也无法递前一寸,整只手臂僵在那里。反而是冷寒如秋水的剑锋轻颤低鸣,发出震烁心扉的杀机。
芙娅含笑的眼下瞥,闪过一道锐光,屈指在剑上一弹:“一把好剑。”
铮——极端清锐的高亢震鸣,两人旁边的水池激怒般翻腾,冲天的水柱犹如山峰般巨大,整个虚空都澎湃起来,鼓噪着落下力量的急雨。芙娅伸出一根手指,动作并不如何快,轻描淡写地下压,水面上肆虐的漩涡却突然消失了,纷纷扬扬的水花变成冰晶,被无形之力弯折,叮叮咚咚落在两人四周。
“很不错。”淡淡评价,芙娅唇角的笑意加深,“没有他,你还见不到我。”
十夜出奇的冷静下来,做了个收剑的动作,剑平贴在他的左手掌心,以这个非敌意的姿势戒备。他当然知道这把剑的奥秘,那是他的心魔打磨出来的武器,也是他另一半自我,和他截然相反,超脱,绝情,嗜血狂妄。
但他们又默契地维持着半身的羁绊,“他”诞生于他光明的背面,他也抛却不了自己原暗的部分,互为因果,互为表里,也许会这么纠缠到死。
而心之剑将他的意识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像脱离了这具皮囊,以灵魂的姿态俯视芸芸众生,偶尔会产生万物皆蝼蚁,不屑一顾的心态。但是十夜不喜欢这种傲慢自大的冷酷,也不想抛弃自己的人性,常常略为失神,就恢复正常。
他对外界能量的感应也有了突破,以前只是空气的流动、各种声波、电磁波能够准确地捕捉,现在,像被一个无限色彩斑斓的液态世界包裹在内,不是肉体身处其中的感觉,而像是整个灵魂都没有了边界,优游在能量的海里。然而每当他试图去操纵,又不得法,仿佛有一柄关键的钥匙没有找到。
可能芙娅指的就是这个,他水平的提高。
“无论如何,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十夜一字一字道,盯着对方的双眼,“你想要我的什么?看,大姐,我全身上下没东西可典当的,这把剑……你不会看上这把剑吧?实话告诉你,他的脾气非常不好,你拿回去不会高兴。”芙娅笑眯眯地听着,似乎很喜欢他的说话方式。
“这样啊,十夜,那如果我说要你的身体偿还呢?”
“哈哈……”十夜偷偷抹汗,“我真切希望你在开玩笑。”芙娅翻弄十指,用一种漫不经心又言笑晏晏的语气说,“你猜错了,再来,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你斗嘴打发无聊。”
十夜对她这种仿佛深刻了解自己,又笃定他无能为力的态度很不爽,但还是尽量不想对救命恩人刀剑相向。
“嗯,你的性格和你的剑完全不同。”芙娅忽然说。十夜一愣:“你知道多少?”
美丽的女神笑而不答,右手毫无预兆地一挥,桀骜不驯的巨剑就到了她手中,被她晶莹如雪的指尖轻柔抚过。
“我本来想赐给你我的剑。”她眯起眼,瞬间掠过的锋芒映着剑上升腾的冷焰,毫不逊色,红唇吐出的清音铿锵作响,“‘苍白的正义’,能切开任何物体的‘绝对时间’,使一切空间以外的能量无效化。可是你这把剑已经拥有了类似的能力,还会进化得更强。”
“苍白的正义?什么意思?”十夜愕然。
“我不知道呢。”笑嘻嘻的回答令十夜无力。
芙娅做出思考的表情,这个动作让她的魅力猛地增幅十倍,十夜心脏漏跳一拍,这女人实在美得惊人。
“好像用它做什么非正义却必要的事,也可以说是我们的正义?管他的,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芙娅手一松,心魔之剑就在她白腻的肌肤留下一道口子,流出细细的金黄色血液,回到十夜的手心。
伤口立刻痊愈,芙娅像看调皮孩子似的打量威吓般震鸣的巨剑,笑着扬了扬眉:“坏孩子。”
十夜有股冲动,往她细白粉嫩的脖子砍下去,他无奈地安抚好闹情绪的剑,眯细的黑眸也多了份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