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天的海
血光迸射,一个个人影倒下,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剑锋传来的战栗的喜悦那么真切,他无法克制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意,眼神被狂热充斥,他喜欢这个,是的。
“离开……”把剑从一个小女孩头顶提起时,他低哑地嘶喊,微弱得像大提琴弓弦上的呻吟。
『只要放纵,破坏,不是就能缓解失去箩丽的痛苦吗?』
他无法分辩,在层层剥离的内心软弱中坠入更深的丑恶。
我不痛快,你也别想痛快,本体!
杀死你重视的人,你的伙伴,你拥有的一切,折辱你,让你尝到我所受的苦!
淋漓的血色中,细细的呜咽从青年喉头逸出。
我都这么痛苦了,你们还活着干什么?所有幸福的人,互相微笑的人,还可以良善可以天真的人,都这么讨厌,刺眼……只要杀,就舒服了,感情是负累,在这个世界,只有这样才能强大。
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想的!”恶魔郑咤带着哭腔大喊,“那是没办法!”耳边的笑语跗骨蚀心地萦绕:『没办法?这是弱者的借口。你不是想做强者吗?那就贯彻‘恶’,看,顺从天性就这么容易。』
神智迷茫中,他变成一个个角色,肆无忌惮地作恶,只要是为了生存,那便什么都可以。
『是吧是吧,这是轮回世界的法则啊。』手中沾满腥血的剑愉快地颤鸣,『弱者只有被强者奴役的命,你可以划分上等人下等人,制定新的生存游戏,多么有趣,主宰这么多人的喜怒哀乐——野心,你还少了点野心,我的小侍者。只做轮回世界的最强者,只是不被人伤害怎么够?这个宇宙,都会是你的。』
一道残光划过快要崩溃的灵魂,他喃喃道:“伤害……我只想不被人伤害……”
黑暗神大声咋舌,这个小侍者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不想被人伤害,就去伤害别人,你站着不动就能活下去了?还会有人来打你,杀你。你主动做支线剧情是为了什么?不也是伤害、杀害别人吗?难道那些不是生命?』
恶魔郑咤无言以对,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梦见死在他手下的人,那无处可逃的绝望和恐怖……
“奖励!他们有奖励!”他苍凉大笑,“我是为了奖励!为了变强!”
『所以说……』
“不是的!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没有人该死!生命……不能那样……”他混乱地摇着头,渐渐失神。当人命变成了价值,再廉价,也是有价值的。
“尊重……”他依稀把握到真理的碎片,摆脱这片黑暗的唯一钥匙,“尊重……生命……”
尊重生命?黑暗神一讶,思绪出现片刻的紊乱,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自己的选民口中听到这种词。
不是堕落的灵魂发现不了他,那这抹不属于黑暗的光辉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太有趣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贯穿了他的神识。
『尊重生命?你是要尊重那些强 暴箩丽的人渣吗?』玩弄人心在他如吃饭喝水般简单,轻轻巧巧,就让这个单纯的人坠入自己设下的心理陷阱。
『感觉一下,他们的心情,你要尊重这种生命?』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主神广场,恶魔郑咤整个人在地上翻滚,利刃刺破身体,泼洒出沥沥鲜血。就如同那天在这里,他被拗断四肢,伤痕累累只能匍匐前进,靠近那个少女的头颅,用自己的血和汗,在生命中划出最惨重的一笔。
“郑咤!”铭煙薇大惊失色,想阻止他自残。汤姆反应更快,用两根金属条缠住他,没一会儿就被挣断。恶魔楚轩一愣后恢复了理智,断然道:“主神,修复。”
一被光柱照到,黑发青年就停止了自伤,软软趴伏。他松脱的手指,仍然紧紧连着黑暗之刃纤细优雅的剑柄。
“这把剑……”赵缀空皱起眉,身为最接近郑咤的强者,他能感到一股诡异而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强绝力量。
修复后,恶魔郑咤没有起身,抱着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体剧烈颤抖,喘息粗重,从垂面的黑发,可以看见发烧般晕红的脸颊。
铭煙薇再也忍不住,担心地上前:“队长……”
“等等。”注意到对方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激颤了一下,恶魔楚轩横臂拦住,走过去蹲了下来,一手扣住他的肩膀,“……被我碰就没关系?你怎么了?是大剑还是黑暗之刃的缘故?”
“抱我…抱我回房间……”恶魔郑咤只是费劲地挤出一句。
在房里,军师从断断续续的叙述,得知队长急需发泄的糟糕事态。
恶魔郑咤羞恼得几乎要哭出来,觉醒不可耻,可耻的是因为那种精神幻境起反应。他最恨的就是那帮人,现在却为了同样的欲望露出卑劣的一面。
卑劣……黑暗中经历的景象一一掠过脑海,他蜷缩起来,鲜明的感受化作污浊的网,缠绕住他被黑色浸染的身心,无处逃离。
我该怎么做才好?
那个声音说的没错,他滥杀,仇恨本体,反过来折辱白人,都是因为这软弱的心。可是不这样做,他又该怎么办?独自挣扎在恐怖片世界,用他人的生命铺设变强的道路……这颗残破的心要怎样支撑?
「你承担吧。」
铭煙薇的话语在心底最深处响起。
承担……不发泄,也不怨恨,还是这样变强,尊重生命……他能做到吗?
涣散的眸抬起,恶魔楚轩一怔,他从未看过一个人眼里能装下这么多感情,层层叠叠,交相错杂,纷乱无穷直至碎裂。
乌黑的发丝凌乱,苍白的脸庞透出从内到外的不堪重负,紊乱的光芒在金色眼瞳中迸溅着,却异样美丽。
生命总是在坚持和挣扎的一刻呈现出最绚丽的一面。
恶魔楚轩推着眼镜,提出缓解觉醒状态的方法,因为他不熟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一双生生扼住了他呼吸的眼眸。
郑咤还有反应,这让他松了口气,最后,当他提供自己做他的选择对象时,他垂下头,看起来颓丧极了。
沉默了几秒,断裂的视线重新连上。
依然散乱的目光看进一双澄明的眼,里面,有着最纯澈的清晰,和最洁净的心灵。恶魔郑咤微一恍惚,迷惘中找到了灵魂的归宿。
“让我在你这儿待会儿就好。”
第二天起,队员们发现队长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