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今天堕天了吗 第80章

作者:龙沙雕 标签: 英美衍生 爽文 团宠 天选之子 神话传说 BL同人

于是耶稣举起双手,开始用奇迹挨个将恶魔摘下树。

利奥兰和加百列站在屋边见到这一幕,加百列恼火地碎碎念“奇迹不是这么用的”,利奥兰却看见阳光在耶稣摘下第一个大恶魔时,落入耶稣的眼中,耶稣的神情渐渐惊异似的舒展开,像是人性忽地注入这具缺乏感情的躯壳。

天使情不自禁地开口:“这简直就像……”亚当夏娃摘下知善恶果。

晨光中,耶稣慢吞吞地转头,视线带着宽容而沉静的温度望向利奥兰,深邃得仿佛看不见广度,一个极其微小的微笑似乎在耶稣的眼角打了个旋。

但很快,他又转回头去,接着摘下第二个大恶魔、第三个、第四个。

“……”一种奇妙的情绪充溢了天使的胸膛,他仿佛从眼前的画面中看见某种隐喻,隐喻着最初的上帝是什么模样、是否如同恶魔们一样自恃权能,所以简单粗暴却实则笨拙莽撞;而子女们便如同全知全能的主的知善恶果,祂们的仰慕、祂们的憎恶都化作明善恶的汁水,流入上帝眼中,于是这双眼睛便逐渐染上人性的温度。

大恶魔们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耶稣在摘完满树的子女便接着去洗漱,大恶魔们也开始议论今天该给耶稣准备怎样的“考验”。

“我没主意。”玛门发出灵感枯竭的声音,“已经三个月了,谁还能想到新点子?”

人类能。

耶稣在这天收了一名新门徒,是一个叫做利未的税吏。利未舍弃了所有他在尘世的财物跟随耶稣,在告别宴上,却遭到法利赛人的责难:“耶稣,你难道不是上帝之子吗?利未是个贪婪的税吏,他犯了不可饶恕的原罪,你却与他同席。”

靠坐在房梁上的四宗罪们闻言缓缓更换了坐姿,玛门的红瞳在黑暗中燃烧。

法利赛人:“倘若你当真身具上帝的灵,便应当践行上帝对邪恶的憎恶。起身吧!耶稣!”

耶稣丝毫未动:“健康的人不需要医生的看顾,病人才需要。我行走于人间不为让义人悔改,宽恕的美德本就为犯错的人准备。”

“……”玛门的红瞳因错愕竖成一条线,加百列在祂身边发出困惑的咕哝声。

利奥兰的眼睛因为耶稣的话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而惊喜地瞪圆,房梁下又有人问:“我们该怎么做?”

耶稣顿了顿:“Be Kind to each other(善待彼此)”

五个月后,公元28年的9月。

因为耶稣在告别宴上的发言,大恶魔们消隐匿踪了很久。在棚屋外见到阿斯蒙蒂斯时,利奥兰相当惊喜:“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阿斯蒙蒂斯积攒了满腹的负面情绪都因为天使充满期待的注视,像被戳了一针的气球一样开始泄气。大恶魔立即给自己的情绪气球贴了个补丁,硬起心肠冷声道:“这是我们和上帝之间的恩怨,天使。你最好别牵扯进来——耶稣呢?”

“我其实也很久没见他,”利奥兰想起之前在以撒祭台上和上帝的短暂对峙,很难不怀疑耶稣当晚携加百列跑路,是想逃避与子女相处,“加百列用奇迹藏起了他们的行踪,我没法找到他们。”

“什么?”阿斯蒙蒂斯一皱脸,“你不是在说——哦,你是天使,不会说谎。抱歉我搞忘了。”

加百列作为至高大天使,力量还是比原罪之君主高一等的,好在差距也没有那么大。

另外三个藏在冷雾中不想和天使发生冲突的大恶魔在阿斯蒙蒂斯的招手下,不得不从树林中走出来:“我们该把别西卜或者萨麦尔也拖出来,祂们单个的力量就足以和加百列抗衡。”

说是这么说,但不太可能实现。

萨麦尔的原则性比其他原罪加在一起还强,祂拒绝加入这场活动,以免自己的怒火可能不慎造成灾难。

别西卜一向不合群,这位现实主义者宁可在地狱里多看几份公文,也不想加入这种祂觉得闲得没事的寻仇记。

四名原罪合力,想定位一个加百列绰绰有余。利奥兰跟在恶魔们身后,很快赶到耶稣的新施救棚:“加——唔唔!”

阿斯蒙蒂斯和玛门不约而同地扑倒天使,捂住利奥兰的嘴:“嘘!嘘!”

贝尔菲戈尔在同僚们催促的快速招手中打了个哈欠,一位拄着拐杖的老盲妇被从他口中吐出,毫发无损但茫然地出现在众人的包围圈中。

利维坦转了一下老妇人的朝向,低声道:“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耶稣的施救棚。请他治愈你的双眼——”

不需要大恶魔将煽动的话说完,盲人已经在光明的诱惑下欣喜落泪,跌跌撞撞地赶向施救棚。

门徒彼得正在棚屋门口祈祷,见状慌忙起身阻拦:“等等!等等!今天是安息日,难道你不曾读过……听过《十诫》吗?律法规定,今日任何人都不能劳动,必须敬拜上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妇人:“你身上似乎并无紧急的病痛,只为治疗眼疾而来?那便多等一日吧!”

老妇人啜泣不已:“恳求您……我已经盲了大半辈子了!重见光明的希望就在眼前,您要我如何熬过这一整天的等候呢?”

彼得皱起眉宇,刚想呵斥,棚屋草门被耶稣推开:“精神的苦难难道就不算苦难?救治苦难难道不是对主的敬拜?”

彼得慌张地低声劝阻:“只是多等一天而已,为何等不起呢?只因这妇人的哭泣,您便要违背主的戒律,因此被神遗弃、堕至地狱吗?”

耶稣慢吞吞说出的话几乎在否认摩西从主的使者口中听来的上帝十诫:“倘若有幼童坠落至井里,难道你会劝我只是多等一天,明日再拉动井绳?倘若有军队兵临城下,难道你会算城民多等一日,明天再拿起武器?”

彼得几乎想说是了。

谁不曾听过埃及十灾、以撒献祭?耶稣甚至自己就是以撒的后代,难道还不清楚在上帝眼中,祂的律令胜过一切,哪怕是生命?

但耶稣仅仅是主动走到不良于行的老妇人身边,伸手拂了下妇人的双眼:“我如今站在这里,便是为了向你与世人证明:怜悯与善行永远高于律令。倘若上帝不允,那就叫我当下落入地狱;倘若上帝应允,那就叫这妇人立即复明。”

门徒们惊恐的瞪视中,耶稣收回遮住妇人双眼的衣袖,老妇人眨了眨眼睛,涣散的眼神逐渐凝实:“我……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门徒们转惊为喜,彼得却只觉又惊又怒:“老师,这真是太……”他想说冒险,又觉得这词听起来有些自私,遂换了个更加正义凌然的,“太不敬了!如果您因此触怒上帝怎么办?”

耶稣的目光注视他,洞悉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懦弱和心思,眼中却没有责怪,只有某种因岁月的沉淀而广博的宽容:

“总有些事,是堕入地狱,也必须做的。对吗?”

耶稣的目光越过彼得的肩头,笔直地与利奥兰对上。

利奥兰默默竖起大拇指。

就说知善恶果是个好东西吧!你看这情商是不是比之前初通人性的样子高多了?

第68章

耶稣投来视线的本意绝不是想挨夸,就像大恶魔们故意考验并不是想看耶稣不假思索地选择宁可堕落。

但旁人的反应显然不可能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因此静默三秒后,希伯来神话一家不约而同选择提桶跑路。

“……”又被单独留下的利奥兰一阵无语,交握着双手左右看看,最终对着站在原本是棚屋、现在是空地上的老妇人露出友善笑容,“您家在哪?我可以捎您一程。”

“谢谢,非常感谢,我真是遇到了许多好心人哪!”被利奥兰扶住的老妇人絮絮叨叨,“先是在路上不小心撞上一群小伙子,他们非但不发怒,反倒问我想到哪去。我说想去传闻中的耶稣那求医,他们说‘什么?那岂不是要跨越整片死海?’‘我也许可以捎你一程’,等我睡一觉再醒来,就站在耶稣的棚屋前了!”

利奥兰笑了一下,其实有些不知该如何答话。

他很难想象这几个月来四宗罪内心的翻覆,又是怀抱着怎样的情绪和想法,将老妇人送到耶稣的棚前?

他相信祂们是出于真实的善意将老妇人送来棚屋,也知晓祂们或许期待着一场彻底的矛盾撕破脸,由此便能心灰意冷、不再拘束地宣泄漫长时光中积载的一切怨憎——但同时,也许祂们也畏惧这样一场矛盾的发生。

恶魔的情绪总是比天使更加激烈复杂,或许是因为祂们所代表的一切欲望才是真实的人性,天使们谨守的美德却是束缚人性的枷锁。

将老妇人送回家后,天使仍在思考这些问题。而后有一刻,他想:

我是否应该试着养一只猫呢?

·

接下来的数个月,天使都在人间行走。顺路助人的同时,也在物色自己的第一只猫。

天父的言语已经解开了施加在天使身上的部分枷锁,至少他不必再因“随意助人会不会违反律令”而担忧,主亲自证明怜悯与善意高过戒律。

他很快在安息日这天,捡到一只被视为邪祟打断腿的小猫。

猫咪大概刚断奶,毛色黑白混杂。两只染血的前爪洗干净是一双白手套,似乎暗示着它难以驯服的桀骜本性。

公元28年,12月,满身猫毛的利奥兰终于又见到了他那失踪三个月的兄弟们。

“约翰——这是什么??”找上门的玛门张口就准备直接说正事,才吐出一个单词,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团黑白色,视线顿时错愕地瞪向天使脚边弓腰哈气的奶牛猫,“你——养猫了??”

“什么?!”贝尔菲戈尔在这一刻发挥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比嫉妒之原罪还快地闯进屋内,一眼看见天使脚边的猫咪,天都塌了,“你——它到底哪里好??难道我那上千只恶魔猫就没有一只能入你的眼?”

贝尔菲戈尔伤心的样子让人怀疑祂其实想说“橘猫哪点不如奶牛猫了”。

利维坦跟着冲进屋,天紧随其后塌方:“它比……”大恶魔把某个字眼吞回去,换了个其他的,“比恶魔猫们乖吗?它更会撒娇吗?”

利奥兰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这猫一点不乖,三天两头当着我的面打碎东西,也不让抱。碰它的前爪还会挨咬——但我能怎么怪它呢?”

“也许它本能成为一只爱撒娇的粘人猫,但命运折断了它的前爪、让它饱受旁人的折磨。我不曾遭受这些,意味着我比它幸运。难道我不该因为我比它拥有的更多,而给予它更多的耐心?”

猫听不懂,只一味挡在利奥兰的腿前。温热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紧贴着平日碰都不让碰的天使的小腿。

天使低下头看它:“你看它这样,明显信任且爱我,但我要是冲它伸出手,它又该窜到房梁上了。”

“……”大恶魔们莫名生出一种别扭的刺挠感,仿佛让天使叹气的不是这只碍眼的猫,而是动辄消失几个月、有事又下意识来找天使的祂们。

贝尔菲戈尔和利维坦持续散发怨气,祂们觉得天使与其吃代餐,为什么不直接养祂们?

阿斯蒙蒂斯和玛门则完全不承认自己跟这磕碜猫有任何相似之处,强行掰回话题:“施洗约翰。还记得吗?利维坦又去探望了一次他,这回却听见希律王夫妇正与女儿合谋,打算杀死他。”

合谋的计划很简单:希律王在宴席上佯装被女儿的舞姿打动,询问想要什么奖赏、无论什么都可以,女儿则回答‘我要圣约翰的头’。

阿斯蒙蒂斯显然本来并不打算来找天使,如果不是别无他法的话:“我们试过趁着希律王夫妇入睡,斩断他们的头,但第二天一早,他们又会和正常人一样复苏。我们也试过去牢狱里救约翰出来,约翰却说这是主对他的安排,能将他或他的尸体接走的,只有主或天国的使者。”

玛门鼻翼附近的面部肌肉细微地抽动了一下,愤怒和讥嘲溢于言表:“很显然,施洗约翰的悲剧,是万能仁慈的主早已写定的剧本。也许此时此刻,主就在哪张御座上欣赏祂精心策划的剧目呢!”

“要打赌吗?这一定又是‘主的信徒闭眼就戮,三日后主的灵降临在他身上,令死者复苏’这种可笑的、展示祂至高无上权能的经典戏码。”

利维坦低声说:“我们没法指望耶稣、加百列这两个已经拒绝的家伙,你会帮忙吗?如果这途中牵涉到任何与奸计、谎言有关的部分,我们可以负责。”

利奥兰无法坐视耶稣被钉,自然也无法坐视约翰如此荒诞地被割下头颅。

但在起身前,他犹豫再三:“我承诺,如果直到最后也无人向狱中的约翰伸出援手,那我一定会将他救出。但在那之前,你们愿意再去询问一次耶稣吗?最近两次考验,你们应该已经发觉了他的改变,也许这一次再问,他会给出不同的答案呢?”

“?”阿斯蒙蒂斯讥讽地卷起嘴唇,“什么答案?天国会在约翰死后将其复苏、带去天堂的答案吗?”

淫欲之原罪忽地逼近天使,细长的尾巴卷上天使的大腿,尖端自膝弯滑向腿根,带着一种不可忽略的威胁性,他压低声音,质问像是某种咆哮从胸膛中滚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我们与耶稣交好?利奥兰?”

“也许有些事对于你们天使来说难以想象,但让我这么告诉你吧:有些关系永远无法修复。”

“……”天使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只有视线向下垂,看着阿斯蒙蒂斯的尾巴显得有些难过。

利奥兰想:如果是未堕天时的阿斯蒙蒂斯,绝不会以这种方式表达愤怒。

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即便愤怒也同样浸着爱的痕迹。只有被遗弃的孩子,即使竖起浑身的尖刺,刺上依旧留着往昔的伤痕,将自我放逐和堕落视为对抗不公的方式。

他想修复的从不是上帝与大恶魔之间的关系,而是破碎、且放纵自己更加破碎的原罪。

他想消弭的芥蒂,也不是大恶魔对天父的憎恶,而是堕天使因天父造成的、阻拦他们前行的心魔。

但就像猫猫绝不会承认自己爱且信任着两脚兽,即便它在恐惧时会挡在两脚兽面前,它依旧会在被触及旧伤时愤怒地挥爪逃走;利奥兰将显然会触怒阿斯蒙蒂斯的话吞了回去,转而提出一个从前的他绝不会做的提议:“——我们打一个赌吧。”

——给自己一个摆脱锁链的机会吧。

“就赌耶稣是否会如你所说,你赢了,可以随意开价。我赢了……不需要你额外付出什么,我已拿到我想要的回报。”

“?什么回报?”阿斯蒙蒂斯狐疑,但这个赌听起来对祂而言只有好处,祂早就觊觎天使的面孔已久,“为什么不呢?——抓紧我。”

天使还是让阿斯蒙蒂斯等了一会,先将猫咪的喂食工作托付给受过他帮助的邻居,才抓住阿斯蒙蒂斯的手臂,奇迹将他们在眨眼间送到耶稣架设的新棚屋前。

阿斯蒙蒂斯松开缠着天使的尾巴,刚抬头就见夜色中,棚屋前杵着一个臃肿的身影:“?耶稣!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耶稣浑身裹着黑布,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身前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身后还有一个沉重的麻袋。他手里提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小布袋,一节金属丝从布袋里支棱出来:“我看到你们要来,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耶稣开始从身前的包裹里往外掏自己同款的夜行服,挨个塞进被迷茫淹没的大恶魔们手里,又略带着几分兴致勃勃拗了拗从布袋里支棱出来的金属丝:“出发吧!我从没试过撬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