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沙雕
天使无法欣赏五官的刚柔或比例所构成的美,但布鲁斯·韦恩面庞上的每一处细节,似乎都镌刻着时间不会在天使身上书写的诗。
他看着布鲁斯的脸,阅读到的却是岁月——岁月低喃着告诉他,这是一道经历过无数噩梦和苦难却依旧不曾动摇的灵魂,时常皱眉,很少微笑,得到并不比失去多。
他看着布鲁斯的眼睛,如视对方的灵魂——疲倦的、暴躁憎怒的、自我否认的……
但永远怀揣希望的。
一抹金橙的火光在这一刻忽然穿透浑浊的池水,从目光所不能及的另一端探伸向他。
他手掌中紧攥的那条坚实手臂忽地微转,覆盖在战甲下的手同样抓住了他。
炽火将污浊的黑水如同石油般瞬间点燃,他们缓慢的坠落骤然加速。
当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黑水被炽火短暂焚毁的片刻,利奥兰看见了那双包裹在金橙色的火光中的蓝眸,看见那双迎着光的眼眸中光芒耀目的自己。
此刻盛在那双含光的蓝眸中情绪是真实的吗?还是光影的错觉、习惯性的逢场作戏呢?
他们的双手同时重重拍上池底那枚闪烁着警告般的红光的按钮。
“——”
巨大的虹吸力自池底撕裂开,利奥兰只来得及用另一只手抓住布鲁斯的肩膀,就被遽然吸入其中。
时间线的重启一点不像穿梭时间流那样温和,他们在暴虐的涡旋中东撞西摔,身躯化成灰烬,又重新凝实;血肉被刮裂成泥,又自白骨上重新生出血肉。
一遍,十遍,无数遍。
直至某一刻,所有的代价终于支付完成,他们猛地撞进某种狭窄坚硬的东西中。
装入容器的声音过了数秒才被迟滞的大脑理解——那是一声肉体撞上木头的闷响:“咚……”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腐烂与泥土、木头的潮湿气息涌入鼻中,难闻却鲜活。
利奥兰压在布鲁斯身上,两人几乎同步地深喘了十数下,才逐渐恢复对身体的掌控:“这是哪?”
利奥兰尝试翻身,但是被四周的木板限制住行动。
比较有类似经验的布鲁斯抬手越过利奥兰的腰,敲了敲他们上方的障碍物:“……我想我们正在一具棺材里。上帝保佑原主人没有被地狱战甲压出残疾,死后可没有联邦伤残保险。”
利奥兰强行抵开身上的棺盖,铁钉变形、木板断裂,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坐起身扫了眼周围笼罩在雾气中的墓地:“——活着恐怕也不会有。看看这个地方,这里是英国爱丁堡,我记得这里!”
有关“之前你说的那句‘别让我忘记’是什么意思”的问题,在利奥兰心底犹豫地转了一个旋,但最终还是让步于正事和眼下完全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的墓地环境。
布鲁斯跟在利奥兰身后跨出棺椁:“为什么我们出现在这里?我以为‘重启’的意思是倒转几个小时,或者整条时间线重置——现在是什么时候?”
也许这就是布鲁斯始终没和利奥兰谈过任何感情相关的话题的原因——在他们面前,正事永远先于自我,而这个世界又总有太多的正事需要他们不止歇地奔波。
隔着水镜,原本在因布鲁斯的惊人之语而原地爆炸的撒旦不禁狐疑地停下:“?等等,他们怎么刚出棺材谈这个?不该趁热打铁吗??”
难道祂想多了?
始终淡定的上帝心说这才哪到哪,隔壁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认识6000多年,连个隐晦的白都没告过,蝙蝠侠和利奥兰才相处几千年,已经算进展神速了。
利奥兰原地转了一圈,视线扫过周围的新墓碑:“至少在1827年11月3日之后,那块墓碑上刻的日期就是这个。”
他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我记得我在爱丁堡墓地跟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碰面,似乎就在……这一年11月的10号?那不就是7天之后?”
利奥兰不禁往墓地前小跑了几步:“只剩七天!但为什么这里没有加百列雕像?我记得当时这里有尊雕像!克劳利还跟我说,亚兹拉斐尔是因为听闻这片墓地夜晚时盗尸活动猖獗,才跑来这里蹲——”
“嘿!那边的两个!干什么的?!”一声愤怒的高喝穿过茫茫白雾,从墓地的另一端传来。
利奥兰和蝙蝠侠条件反射地齐齐回头,在看到一手拎着煤油灯,一手拿着枪赶来的守墓人后,又几乎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看他们脚边狼藉一片的墓坑和尸骨。
利奥兰:“……哦s……坏了。”
布鲁斯反应果决地伸手过来,一把抓住时隔六千年,骂脏话水平还是一点没进步的天使大步狂奔。
掠过一座座坟包时,还能听见后方守墓人气急败坏的大骂:“站住!给我站住!缺大德了你们!连死人的尸骨也不放过!你们会被上帝诅咒,堕入地狱!!”
大概是觉得1827年没人认识蝙蝠侠,布鲁斯穿着哥谭骑士的夜巡服,心情却很好似的吹了声布鲁西甜心性格的口哨:“早堕过了。”
他甚至边跑边拍拍利奥兰的肩膀:“为什么不让守墓人看看你的大翅膀?”
“……”利奥兰无语地一把拎住就差愉悦地晃荡尾巴的大猫后颈,在守墓人倾泻出更多诅咒前以超级速度闪进最近的一间荒废礼拜堂。
“我得把那位可怜的老先生的尸骨复原,”天使说着施展奇迹,顺道放下猫,把被他撞倒的门扶回门框上,“感谢这座礼拜堂没有拒绝我,也许在1827年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在这里暂时安身——毕竟布鲁斯·韦恩的黑卡没法在这里刷钱。”
利奥兰拍拍手上的灰尘,又顺手拍拍正在习惯性逡巡新地盘的黑暗骑士:“你破产了,韦恩先生。”
蝙蝠侠挪开搭在万能腰带上的手,仿佛那里面装满了三个小格的宝石不存在。
他板着脸,以黑暗骑士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布鲁斯·韦恩破产和我蝙蝠侠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换一个天使投资人。”
蝙蝠侠抬手,用手甲尖尖戳了戳天使的肩膀:“你有钱吗?”
“……”利奥兰回头看他,高高扬起眉头,“如果我没有呢?”
蝙蝠侠万能腰带里的宝石又存在了,躺在漆黑的手甲掌心折着光:“我也可以偷布鲁斯·韦恩的保险库养你。”
“那还是别了。三个人的关系太过拥挤。”天使忍俊不禁。
他捉起那几粒宝石,伸手探入包裹着在蝙蝠侠身躯的披风,将它们重新放回紧贴着蝙蝠侠侧腰的万能腰带分格:“如果我没有记错时间,再过7天,我就会进入地狱。亚兹拉斐尔的书店有一间专门为我开辟的办公室,过去的我从没去住过,恰好能造福现在我。”
利奥兰走回窗边,往外看向墓地的方向,略微有些忧心:“前提是一切都按照之前的时间线发展……”
第93章
礼拜堂距离墓地有近百里远,再加上正值伦敦雾季,布鲁斯根本没指望能用肉眼看见利奥兰所注视的景象。他直接转进里间更换衣物:
“我在想,也许‘盗墓活动猖獗’的流言就是因为我们今晚的行动。”
“甚至还有那尊雕像,你认为守墓人会如何解释我们俩的凭空消失?还有被掘开的墓坑眨眼变得平整一新?”
归为神迹是最常见的思路。除非守墓人在追赶他们前,嗑了会导致幻觉的镇痛剂。
“你认为加百列雕像是守墓人造的?”利奥兰看着墓地的方向喃喃,“但愿如此……”
百里外,墓地内。
守墓人的大呼小叫惊醒了另一名原本在小屋里打盹的同伴。
矮个子抱着枪气喘吁吁地跑来,因为雾气浓郁,差点把高个子守墓人当盗墓贼打了:“老天!你在吵什么,麦克?”
“我发誓刚刚有两个盗墓的混蛋从马格尼斯爵士的墓里跳出来,从这里跑向西边——”麦克提着灯瞪眼,原地转了一圈,“但就在一眨眼间,他们突然不见了!”
“你在说什么?”矮个子困惑地说,“我刚刚从马格尼斯爵士的墓边经过,那里的土堆平整得就像新铺……哦狗屎。”
矮个子没忍住骂了一声:“马格尼斯男爵的墓是三十多年前建的,怎么会有新土?”
“——哦不,哦不。马格尼斯男爵的儿子每年都回来上坟,再过三天就是他来探望父亲的日子,他看到这片新挖过的土会怎么想?我们要怎么办,麦克?告诉他有可恶的盗墓贼挖开过他父亲的坟墓?”
“你疯了吗?!”麦克狠狠骂道,“然后让他找我们俩的麻烦?!弄清楚,我们的工作就是赶走盗墓贼!不行,绝不可以。我们不能说那是盗墓贼导致的。”
麦克一边思索一边说:“听着,我妹夫是一名雕刻家,今年他为小马格尼斯雕刻加百列的石像,结果完工后那混账却又拒不认账。你知道的,这几年到处的纺织厂都在破产,哪怕是贵族的日子过得也不景气。那石像就一直搁我妹夫的院子里摆着。咱们去把石像拉过来,然后把整片墓地的土地都翻新一遍,对外就说是修葺墓园了!”
利奥兰:“……”
好消息:为什么墓地里会杵一尊加百列石像的原因找到了。
坏消息:守墓人完全不打算让墓地被掘的消息传出去。
利奥兰对着走到身边的布鲁斯大致复述了一遍对话:“……他们是对的。盗墓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一定会招致死者家属的担忧和不满,他们会被找麻烦的,我们不能这么做。”
布鲁斯正在用联络器翻阅1827年11月份的《泰晤士报》:“加百列石像的事已经有着落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让‘近期晚间盗墓活动频发’的谣言传进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的耳中,同时又不为公众所知。”
“……”利奥兰闭上嘴,看了布鲁斯几眼。
感受到天使灼灼目光的布鲁斯缓缓抬起头,“不管你在想什么,直觉告诉我我不会喜欢。”
——半小时后。
小马格尼斯男爵的晚宴上。
乐师拉着高雅舒缓的乐曲,穿着得体的侍者端着菜肴在席间穿梭。
布鲁斯拉着一张臭脸,圆桌对面坐着詹姆斯·邦德——或者说顶着邦德面孔的利奥兰。
奇迹为他们赢得了蹭饭的机会,而很明显,喜欢用这个办法享受人类美食的家伙不止他们俩。
利奥兰端着半晌也碰不了一下的红酒,目光落在右前方圆桌边正猛猛开吃的白发天使和红发恶魔,皮鞋尖在桌底下轻踢了一下布鲁斯的小腿:“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的职业精神呢?”
“……”布鲁斯在邦德的皮鞋抵上他的小腿的瞬间寒毛直竖,忍耐地攥紧银叉。
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精神就是在这会儿没有反手一叉扎过去。他相信如果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是邦德本尊,绝对反应比他更大——不过邦德一贯在外人面前不动声色,哪怕心里已经把对面扫射成了筛子,而他并不打算在无人认识他的1827年掩饰他的不满和抱怨:
“我不是很希望隔着红玫瑰和香薰蜡烛,看到的却是詹姆斯·邦德的脸。”
正小发雷霆地想小伙伴到底背着他搞小团体、不带他玩多久了的利奥兰被拉回注意:“——那你想看谁的?”
“嘭!”隔着水镜,警惕许久的撒旦愤怒地一捶御座,像个捉孩子早恋的家长,“果然开始了!该死的韦恩,难道不知道天使都是纯洁不可亵渎的吗?!——梅塔特隆除外。”
水镜里,正独自承受撒旦全部怒火的布鲁斯却忽然一敛不高兴,拉住利奥兰的手忧心忡忡:“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爱丁堡这里居然有人盗尸?!”
“……”撒旦骂到一半卡住,视线缓缓移动到从利奥兰和布鲁斯的圆桌边经过的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身上,又看向布鲁斯·韦恩。布韦恩的脸上哪还有什么不满抱怨?只有满眼的深情,仿佛詹姆斯·邦德就是他这辈子最深爱的人。
撒旦:“……”
当事人没觉得有什么,说切工作状态就切工作状态。围观群众快怄死了,这感觉像极了带着满肚子怒火揭开孩子鼓鼓囊囊的被子,却看见一床的乐队。撒旦没逮到切实的证据,只能硬骂:“虚伪!”
这点不痛不痒的啐骂完全传不进当事人耳中,就算传进去,可能也不在意。
布鲁斯瞥了眼酒杯上的倒影,克劳利倒是不在乎人死后尸体是埋土里还是被挖出来裸奔,但亚兹拉斐尔却一下刹住脚步,顺便伸手将红发恶魔也拦了下来,演技很蹩脚地装作忽然想打理一下自己的领结,停在原处。
利奥兰庆幸天使们一般不会遇到需要撒谎的场合,就算遇到,周围也都是同样天真好骗的同事:“我不能打包票,知道吗?但我亲眼目睹,就在今晚,墓园里有一个坟包被挖开了!你知道我又不是天天都去墓园……”
“天哪。”亚兹拉斐尔忍不住小声对克劳利说,“这岂不是意味着盗尸是常事?总不可能这位绅士在一年365天里选了一天去墓园,恰巧就碰见那名盗尸者在一年365天里选定的盗尸日?”
“……”也可能被盗的尸、盗尸者和绅士三位一体呢。布鲁斯继续叹息:“真希望有人能管管这件事,帮帮可怜的守墓人!”
道德的高地哐当一架,亚兹拉斐尔昂首挺胸地就走了上去。他拽着克劳利接着往外走,顺便小声叨叨:“我们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克劳利的声音渐渐远去:“什么?不!我是个恶魔,严格来说我还应该庇佑那个盗尸者呢……”
布鲁斯目送两人走远,没忍住问:“天使们一直都这么好骗?我记得当初拿生命之书时,亚兹拉斐尔还挺难搭话的。”
利奥兰耸耸肩起身:“天使们只是好心,又不是傻……嗯,至少亚兹拉斐尔不是。他只做自己赞同的事,但凡换个搞保险诈骗的、或者想强买他书店的人来试试?那些人不会在亚兹拉斐尔面前出现第二次。”
布鲁斯却没松开拽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你说你们的下一次见面在7天后?那我们没必要现在就跟上去。坐吧,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捋捋自梅塔特隆在最终战场上露面以来的各种情报。”
原本还虎视眈眈着水镜的撒旦逐渐精神萎靡,烦躁到拿翅膀用力捂住双耳。
水镜中,利奥兰瞅了眼桌面上尚未吃完的甜品,偷偷吞了口嘴馋的口水,又克制地坐了回去:“也许我们该从污水池中突然出现的炽火说起。”
“我以为那是你的能力。难道不是?”布鲁斯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眉头微微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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