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白絮
城市只不过是钢筋混凝土构筑的现代丛林，多年来人类文明发展还是难以避免动物圈中弱肉强食的本性。
谁又能想到隔着一条街的艺术馆里面是身着华服衣香鬓影对着世界名画谈古论今的名流, 而外面却是藏污纳垢臭气熏天的破旧贫民窟垃圾场？
在暴力面前, 实施者才不管你会说几种语言、成绩单有多少个A、你曾可以带来多大的社会价值……对他们来说, 你只是沙包、出气筒、会走路的提款机。
丹尼埃克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多的下流话, 而且说这些话的看起来也就比他大不了几岁。
纽约人民的好邻居蜘蛛侠并没有出现，这里也不是蝙蝠侠管控的歌坛, 那些超级英雄只存在于漫画里, 普通人的拳打脚踢完全够不上暴力美学的边。
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落单，就算展览会再无聊，他好歹也不用在这里挨拳头。
在他发觉落在身上的拳头消失的时候还是听到了身边传来的惨叫声。
一个穿着明显是私立学校校服的高个子男孩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用背着的体育包砸向刚才那个用拳头打人的恶霸男孩的后脑勺，对方应声倒地，脸朝下直接砸进了臭水沟里。
另外两个人已经被打到了地上，这个高个子男孩的皮鞋踩在人家的胸口上，低头看着他们的时候像是在看着某件从垃圾车上遗落下来的残渣。
从丹尼埃克现在坐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 正好可以看见男孩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攥着背包的袋子, 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衬托着这双看起来很像是艺术家的手有些许的骇人。
“又是你……”那个没被踩的还有力气放狠话，“私立学校的小白脸。”
“私立学校的小白脸一个打你们三个。”高个子的男孩换了一只脚碾在那个人的肩膀上, “我跟你说过不准惹我们学校的人吧？”
他们学校？
丹尼埃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正装，好像是跟那个男孩的校服有点相似。
男孩对着丹尼埃克扬了一下下巴：“你先走，我再跟他们叙叙旧。”
“谢谢……”丹尼埃克从地上坐起来，走路的时候才感受到自己的脚和胳膊都疼的厉害。
他在走之前非常认真地看了一眼对方的脸, 那双海洋蓝的眼睛带着点疑问地看了过来。
还不待丹尼埃克说些什么, 对方却伸出手理了一下他的衣领，然后发出一声轻笑：“原来不是我们学校的。”
丹尼埃克的视线正好对着对方的胸口，那里绣了一所艺术中学的纹章。
“走吧。”男孩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 “别让你的父母担心。”
再次见到对方的时候是在百老汇剧院的包厢里。
眼睛还是肿着的丹尼埃克跟父母坐在一起，台下是纽约最著名音乐学院合唱团的表演。
而听着合唱快要睡着的丹尼埃克余光中却瞄到了台下等候区站着的那个男孩那双锐利的蓝眼睛。
哪怕聚光灯并没有扫到他的脸上，他的存在比起舞台上的合唱团就像是伴随着光的影，丹尼埃克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他想要好好地跟对方道谢。
所以在看见那个人转身走入离场通道，他对父母以尿遁的借口而尾随上去。
再次找到那个男孩的时候他又在面无表情地揍人。
男孩这次是用他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向那个人的胃部，一双眼睛杀气腾腾地看着对方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痛苦而有所犹豫。
他红着眼睛，击打对方的时候拳拳到肉，像是融入了所有的不满和委屈。
丹尼埃克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高跟鞋的跟叩击在地面的那种声音，紧随着他就被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推开。
这个女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尖声叫着：“路易斯·勒布朗！你怎么敢？”
她上前想要拉开两个男孩，然而这两个人却像是磁铁两极一样牢牢抓着彼此不愿意放开，被打的那个男孩对着路易斯挑衅一样勾起嘴角：“你完了，勒布朗，你这次没有办法上台，你那严格的教授母亲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觉得我在乎吗？”路易斯的胳膊被扯住，他就抬起膝盖去击打，“我只是想打你这个混蛋罢了。”
“里维斯，你也住嘴！”看起来像是监护人的中年妇女对着两个男孩大叫。
然而那个被打的里维斯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我就是故意把你的领带给藏起来了，我就是不想让你上舞台。怎么样？你的妈妈又一次坐在台下却没有看见你的表演，还正好是她的生日，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欺骗和背叛吧？”
“你了解的倒是挺多。”路易斯冷笑：“听起来倒是你更想做她的儿子。”
他狠狠地把这个男孩踹到了墙上，却待他想伸腿去踹头的时候，那个男孩迅速被中年妇女给保护住了。
“求求你原谅他，路易斯。”女人哀声恳切，“我会去跟你的妈妈解释的。你再打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但路易斯一眼都没有多看她，只是低头对着地上的人说：“继续躲在保护人的身后吧，还没断奶的家伙。”
他抬起腿离开的时候经过丹尼埃克的身边，低头瞥了他一眼，丹尼埃克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让开路，却在他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追悔莫及。
路易斯·勒布朗，他记住了这个名字，回到家用父亲刚送给他的电脑上网想搜寻着这个人的信息，却没想到相关词条第一的是一桩知名歌剧演员婚内出轨的丑闻。
“被告人勒布朗先生的儿子，路易斯·勒布朗站在了证人席向法官陈述了他旁观父亲出轨的全程……”
“路易斯·勒布朗被法院判决归母亲抚养……”
“在勒布朗先生的葬礼上，他的儿子，也就是当年在法院上作为证人出席的路易斯·勒布朗，并没有出现……”
“勒布朗生前最后一通声明就是，他从此和路易斯·勒布朗断绝父子关系。”
……
虽然对路易斯·勒布朗产生了好奇，但丹尼埃克并没有因此多做些什么。
他还是跟父母回到了家乡，继续上着学，课余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偶尔会去搜一搜路易斯他们那个学校的新闻消息。
直到有一天他在音乐榜单上看见了路易斯·勒布朗的名字，然后才知道对方一直都以艺名活动在YouTube频道上，并且已经成为了埃米纳姆的弟子活跃在音乐圈。
那个在暗处偷偷望着舞台的男孩现在成长为了耀眼的星星，他用自己的方式打破了别人的偏见与排挤，用霸道的方式强势地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在两人多年后再次重逢，丹尼埃克联想到初次见面时自己窘迫的处境和第二次见面时那不太愉快的回忆，他表现地像是初次见面那样：“丹尼埃克·扬。”
“路易斯·勒布朗。”
那个人终于主动对着他伸出了手，然后露出了笑。
那一刻脑海里就像是有成百上千的烟花一同绽放，世界上最盛大的烟火表演都无法比拟。
“很高兴认识你。”
“很开心能够再次见到你。”
这两句话他最终还是压在了心底。
有些话越是藏的时间长了，就越是难以宣之于口。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从十一岁的时候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他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些可以毫无顾虑接近路易斯的女孩，她们在表达自己心意的时候从来都不需要考虑他会面临到的后果。
史蒂文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他对路易斯有成见，但史蒂文并不知道的是他的那些冷淡的反应其实是在伪装他内心的那些不可告人的澎湃。
丹尼埃克很庆幸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好的父母，如果这个大秘密一直压在心里无人诉说，他一定会疯掉。
而他的父母一直把他当成正常人对待，也一直都不觉得儿子喜欢男人是一件多么古怪的事。
在他学习性别研究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开明的家庭氛围有多么难得。
也是在学习具体案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甚至都没有经历过很多人所经历的自我怀疑、痛苦挣扎、与家庭的分裂对抗。
只是他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男生，而他自己恰好又性别为男。
“我认为爱是平等且不分性别的。”
在路易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向自持冷静的丹尼埃克都险些没有忍住。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可以坚持下去了。
他喜欢的人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在遇到了这样的人之后，他又怎么可能还继续对别人产生心动的感觉呢？
第46章
克里斯·詹娜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刚好看见她的小女儿盘腿坐在柔软的白色羊毛毯上, 她线条优美的腿舒展着，哪怕只是什么也不做，整个人就像是在《vogue》杂志的拍摄现场。
她的到来打破了画面的静谧, 肯豆抬起头看着她的妈妈：“妈妈, 你进房间之前请先敲门好吗？”
摄影团队驻扎在家里的时候母女哪怕连说私房话都是对着镜头的, 克里斯现在没有看见镜头反而倒不太习惯去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从科切拉回来之后你就一直都这样子, ”克里斯还是坐下了，“我知道你跟你爸爸关系更亲近, 但眼下她并不在家……”
称呼自己前夫为女她让克里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 但适应了之后她说的比谁都要自如。
肯豆自从经历了父母离婚之后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你说过他已经不会回来了。”
父亲变性成了女人，这件事扔在哪个美国青春期少女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尤其是她还是跟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一起见到了父亲变性之后的模样。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我聊聊。”克里斯宽恕了肯豆语气里的冲撞，她像是一个好妈妈那样说，“我很乐意倾听你的一切。”
肯豆没有办法像对待父亲那样对着母亲无话不谈，她总觉得母亲是个喜欢在镜头前装疯卖傻实则深谙炒作营销法则的女魔头, 父亲之所以离开家很大程度上都是母亲所给予的压力。
“我不想谈这个。”肯豆低下头。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家族的影响, 现在她的成就都是靠着自己在模特界的努力工作换来的，但没想到她自己的那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比不上来自母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在路易斯遭遇危险的时候她很想让保安团队分一部分的人手过去支援, 然而对方却始终咬定詹娜夫人只说过要照顾好她本人。
她跑到主办方那里想调查清楚情况，对方一开始居然都没有先认出来她，还是看见了熟悉的保镖团队之后才说起了卡戴珊。
她甚至都不姓卡戴珊！
承认自己的失败是需要勇气的，肯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压根儿说不上白手起家。
“你只要说一句谢谢就行了。”金·卡戴珊在采访之后的那句话言犹在耳, “你从出生就是在真人秀的镜头前长大的, 你因为观众的关注才争取到了模特公司签约的机会，你就是靠着这个才出名的。”
金·卡戴珊步入社交圈的时候还只是帕里斯·希尔顿的拎包助理，后来靠着跟前男友的sex录影带泄露才成为了爆点, 她把握住了每一个吸引眼球的机会，然后迅速把整个家族变成了如今的美国顶流。
如果不是因为金，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卡戴珊呢？
“是那个叫勒布朗的小子让你不开心吗？”克里斯自以为自己很了解女儿似的，“还是你觉得他是麦莉的前男友所以不应该对他下手？麦莉自己现在都已经开始交往女朋友了，亲爱的，她不会多在意的。”
肯豆终于忍不住反驳：“你不要胡说，我对他没有那种想法。”
“真的吗？”克里斯反倒笑起来，“那我还觉得挺可惜，这个年轻人很会炒作，如果加入我们家庭的话，我们是能够互相成就呢。”
一直趴在门边偷听的凯莉溜了进来：“我以为肯豆只对篮球员感兴趣。”
从小就梦想着跟rapper约会的人明明是她，想做模特的也是她，偏偏肯豆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肯豆如何听不出来自己妹妹的言下之意：“跟你没关系。”
“都怪妈妈不让我去科切拉，”凯莉气的要命，“如果是我去的话，说不定现在我和路易斯的绯闻都满天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