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冬为柊
第161章 善后
每一个曾经遭受过灭世之灾的人民都有资格知道大灾厄的真相，如果人民不觉醒，那国王、大臣、军队不管做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人之恶无法根绝，它是注定会伴随着人类文明的成长出现的怪物，是人类的情感孕育了它，严格来说，大灾厄是人类的一部分，无法割离的部分。
他们的手或许伸不到大灾厄下次出现，不过救世的英雄觉悟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即使他们无法掌控遥远的未来，他们也要出力，至少要在他们还能发声、在他们的声音还有用时，将这份信念打造起来。他们能在凄苦的过去中站出来扛起拯救世界的任务，也有那份大义的信念去为今后人类的未来做好考虑。
现在告诉普通人大灾厄的事或许会引起一段时间的恐慌，但不要小瞧从灭世灾难中夺回了世界的人类。这些人有重建家园的韧性，更有无畏的毅力，在短短两年就将希罗艾王国建设了起来。他们在灾难中失去了国家、亲人，对大灾厄的仇恨只会让他们更加积极。
是人类的恶又怎样？大灾厄虽然无法根绝，但至少是能被暂时遏制的东西。人类的繁衍意识会自然地让他们为后代考虑良多，尤其是社会地位高的人。
将千夏如果在建国庆典上告知这一消息，大部分大臣和贵族们顶多抱怨他没有知会一声，只有小部分会因为恐惧大灾厄而反驳他。例如之前的梅斯大臣。
这类人未必是不信，而是不敢信。最终决战时，没有战斗力的人都在后方作为前线大军的后勤支援，他们大部分是因为国家被毁灭而逃到了现在的希罗艾王国境内，没有直面过大灾厄的恐怖。
对那场惨痛的反抗战争只有不断送到后方的伤员、消耗速度极快的药剂、送回后方修理后又运回前线的炼金道具，和一车又一车加急送往前线的简易口粮罢了。大军的士气鼓舞不到后方，也就造成了后勤人员对大灾厄只有恐惧，没有反抗强敌重压的意气。
所以艾尔伯特很有把握能掌控事态，希罗艾王国的人民，不论是惧怕大灾厄的后勤人员，还是提到它就昂起斗志的前线人员，都是怀着恨意的。
这份恨意能驱动着他们去寻求更强的力量，这也是将千夏要把攻击大灾厄的魔法公开的原因。有了方法，人们就有一个努力的目标，而不是像他们这代一样，被打个措手不及。
很多人类魔法师可能无法承受这些魔法所需求的魔力，所以他会把如何将自己与地脉建立稳固联系，转为魔力中转站的方法连同那些大型魔法和禁咒的魔咒一起写入一册书中，那本书将交由魔法学院保管，让教师们根据自己和学生的学习进度来安排。
其中利弊需要学习者自己去衡量，例如魔力中转这点是将千夏仗着自己是混血体质，才敢在星之女神在场的情况下那么做，如果中途出了意外也会有星之女神支援。
以及最后需要元素精灵王的支持才能使用的禁咒，换作大魔导师以外的等级，可以采用分工的方式，不过一人呼唤一位元素精灵王或许就是极限了。
“将千夏，你要什么口味的！”
柯洛儿的声音唤回了将千夏飘远的思绪，他和岑缘趁着柯洛儿午休的时间将她约了出来，去酒店用餐，途经一家冰系元素法师开的冰淇淋小店前，按柯洛儿所说，这家冰淇淋店是首都美食榜前十的店铺，店面虽然小到连坐席都没有，店员也只有店主一个，但是味道绝对是冰淇淋中的顶级。
希罗艾大陆上的人肠胃的很强韧，完全不担心餐前吃甜品会影响食欲和健康的问题，于是岑缘就心动得想买个餐前甜点。
柯洛儿也许久没来光顾了，很快就赞同了她的想法，并且自己也想来一份。
这里要提一下，岑缘这次是以将千夏的表姐的身份和柯洛儿再度认识的，将千夏的亲戚数量过多，又有他本人的点头认可，柯洛儿索性不猜直接信了。
两位女性在从医院到商店街的短短十分钟，就因为口味和喜好大部分都一致而熟络了起来。这一路仿佛没有将千夏这个人一样，两人如失散多年的姐妹聊到了现在，直到点单了才想起他的存在，这就是将千夏有空走神的原因。
将千夏的视线从菜单上那几列花里胡哨的名称上略过，放弃了挑选，直接道：“原味。”
“那么一份原味、一份莓果味、一份可可味，请稍等。”店主转身过去，将千夏看到了她通红一片的耳朵，正感到疑惑时余光扫到柯洛儿踮起了脚，他配合地朝她的方向倾身。
“这家店的店主是元素法师。”
懂了。
将千夏是现在仅存的元素系大魔导师，只要是元素系的魔法师，谁能没听过他的名字？他虽然在最终决战后就没再出现于人前了，但是柯洛儿的照片可是一直在首都医院挂着的。认不出他还能认不出柯洛儿吗？
岑缘就在柯洛儿旁边，她听到柯洛儿的提示后，随即了悟道：“毕竟是将千夏啊。”
柯洛儿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在元素系的魔法师眼中，将千夏可不只是一个强者那么简单，那可是信仰啊。”
就像她和艾尔伯特，在治愈系和召唤系的魔法师眼中是高不可攀，接近神一样的强大。要不是他们心性坚定，也清楚自身与神明的差距，恐怕早就被周边的夸赞崇拜给冲昏头脑了。
相比之下科拉诺和莱特就轻松些，他们武者那边的思想比魔法师要质朴，对于这两个行业金字塔顶端的人，有崇拜敬仰，但更多的是挑战欲。打赢他们自己就是最强的了，不愧是以自身强大为荣的武者。
被两人一起调侃的将千夏没有多想，比起这些他看向冰淇淋店主时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她使用冰元素制作冰淇淋的手法上。一般的魔法师可能看不出，但将千夏或者有教师资格的魔法师都能看出她运用元素的手法有多巧妙。
收到冰淇淋时，他们有些惊讶，因为给他们的那份是双球，而他们考虑到还要吃正餐，点的是单球。
将千夏没多想，只当是店主记错了，结果他要付钱时，店主直接后退了一步，两耳通红道：“这是，是送给三位的，请收下。”
岑缘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小粉丝遇到偶像来店里买东西，不仅给了加大份还不肯收钱罢了。
她无奈的提醒道：“你这样做生意可是会亏本的，要是千夏天天来你家……”
她的话还没说完，店主没控制住音量，大声喊道：“我可以！”
将千夏天天来她店里？比说天天，就是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早中晚三餐各来一趟她都可以！
岑缘：“……”
很好，很精神。
“不用，我也不会每天来。”将千夏失笑，拿出三份双球的钱按在柜台上，店主想拒绝却又不敢碰他的手，一时间在柜台后手足无措地脑内风暴了起来。
“你运用元素的手法很好，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创新意识。明天的建国庆典我会去，希望你也会来。”
被夸奖了的店主震声道：“只，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技巧而已……我会去，我绝对会去！我今晚就去广场排队！”
“……倒也不用今晚就去。”
“还是今晚去吧，记得带好毯子别着凉。”柯洛儿嘱咐完又看向不解的将千夏，“你前两年都没出面，应该也没有去注意建国庆典的情况，因为建国庆典上各个领域的领头者都会发表讲话，所以有很多想近距离接近偶像的民众，会在前一天晚上就在广场上扎营。要不是艾尔伯特下令禁止占据公共领域，还派了骑士来维持秩序，庆典开始的前两天晚上就会有人蹲守广场了。”
知道异世界追星族威力的将千夏：“……我明白了。”
三人告别了店主，前往希罗艾酒店。因为即将举办建国庆典，许多外地人都来到了首都，酒店里的住户不少，要不是柯洛儿的午休时间比其他医师都要早，他们都不会考虑来酒店。
马上就是酒店人流最大的时候，他们果断要了个包间。
在等候的时间，岑缘和柯洛儿聊起了商店街有哪些店好逛，插不上话的将千夏只好拿出了专门用于书写的炼金道具和空白的兽皮本，记录着要交给学院的魔咒。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更时间更紧迫的问题，“柯洛儿，你前两年庆典的时候发言说了什么？”
柯洛儿暂停了和岑缘的聊天，转头回道：“我第一年宣传了我们医院的制度，第二年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本年度的医疗优惠方针，今年打算给他们说说医院新型病症方面研究得到突破。”
将千夏的思绪一顿，自动书写的羽毛笔也停了下来，要不是他及时用魔力提起笔尖，现在羊皮纸上就有一滩墨迹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柯洛儿竟然在见过庆典上说这个。不过转念一想，对于普通人来说医疗确实很重要，尤其是优惠方针。没有冒险委托或者商业收入的普通人，在医疗方面确实会很担心费用问题，这也是民生基础。
“那你知道科拉诺和莱特说了什么吗？”
艾尔伯特是国王，多半是会介绍新一年的主要政令和民生建设的方向，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柯洛儿沉默了一瞬，还是如实告知了另外二人的演讲内容。
“莱特第一年介绍了冒险者公会的新制度，比以前的公会制度要更适合现在的国情。第二年宣布商会与冒险公会增加了新的合作，冒险者按各自等级和接受的任务次数、难度进行积分，凭积分额度可以在商会的店铺中，享受和商会不同等级的会员们一致的优惠折扣。”
……也算合理，这也算是民生基础，毕竟冒险者公会承接的委托很多，小到找家中走失的猫咪，大到清理道路上的魔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冒险者公会任务板上没出现过的委托。
“科拉诺第一年宣布了自己的新酒馆开张，将会作为冒险者们最佳的情报交流中心开展经营。新店开业酒水九折，希望大家多多捧场。第二年警告了去酒馆挑战他的冒险者，没到高级别不自量力，最重要的是不要在白天去敲他的门，他的酒馆只有晚上营业。”
将千夏：“……”
这三人的发言，对他而言和艾尔伯特的发言一样。虽内容各有千秋，却都不具备参考价值。
第162章 善后
第二日，建国庆典开启，将千夏的发言顺序定在了最前，也就是艾尔伯特为庆典揭幕之后。那家伙竟然还说是为他好，讲完话他就可以跑了。
在大演讲台之后，被岑缘要求穿上了全套礼服的将千夏叹了口气。他一向对这种厚重的同时又不具备多少魔纹的礼服敬谢不敏，此刻甚至有些怀念咒术高专那四季如一款式的校服。
虽然乏味，但胜在方便。
岑缘给他整理着礼服的袖口，笑问道：“怎么？要在万人面前演讲了，觉得紧张了？”
“还好，倒不是因为紧张。”
在神殿的时候他也经历过这种场面，虽然没到建国庆典这么夸张的地步，但是也算是在众人面前讲话了。可他又不想被岑缘知道，他不喜欢这身礼服的事，思来想去还是闭嘴不提了。
“你要是害怕了，和我换个顺序。”科拉诺走过来用手肘挤了将千夏一下，“我反正也是来宣布酒馆新业务的，要是第一个发言还能给大众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建国庆典上第一条发言就是商业广告吗？这对民众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柯洛儿把他拽了回去，“得了，还不如让我上去报告研究成果。”
“让我宣布冒险者公会的新条例也行啊，接高报酬任务有定金供给佣兵团购买任务物资，怎么样？”
他们三个都是开玩笑的心态来说这事的，将千夏的发言内容已经和他们通过气了，他们也已经根据他的发言内容临时调整了自己的发言稿。虽然有些突然，但几人都很适应这种意外情况，更何况将千夏要说的事关系到人类的未来。
作为同伴，他们自然会支持他。
“没人想在知名人士的发言部分，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广告吧。”将千夏笑着看了眼同伴们，继续说道，“虽然我的带来的消息比广告更糟糕就是了。”
想打广告的科拉诺咳了一声，“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几人笑闹了一会，后台内的其他工作人员看着他们相处如此融洽的气氛也松了口气，救世小队的名号太过响亮，一般人难免对他们有些敬畏。他们中随便一个生气了都能造成不小的破坏，要知道即使是治愈系的柯洛儿那也是会丢石头的，她可是在最终决战里用巨石砸过大灾厄的！
“将千夏阁下，快轮到您了。”负责维持流程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将千夏，他和岑缘打了声招呼便朝上台的通道走去。
当他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台上的艾尔伯特正好报出他的名字。
元素系的大魔导师第一次站道公众面前讲话，外地赶来首都的人直呼自己赚大了，路上的辛苦在此刻都不算什么了。
有胆大的民众朝他喊着：“阁下，您终于肯出门了！要不要去我家尝尝新品蛋糕！”
“阁下！您什么时候去学院授课啊！我今年年底就要毕业了啊！”
“阁下！我是边境的！我们那污染治理得很好马上就能种月光花了，您有空去看看啊！”
……
这是将千夏第一次感受到，民众对他们这些救世主到底有多崇拜，好几道破音的叫喊很直观地让他意识到，他们背负着的重担下还有这样一份价值。艾尔伯特放任了民众的欢呼声，直到将千夏微不可查地后退了半步，他才忍着笑意抬手让人民稳定情绪，免得把将千夏吓跑了，大灾厄的事可就全部丢给他来说了。
站在演讲台后，将千夏的视线扫过台下的民众们，为了维持秩序，台上围了一圈防护法阵，不是高阶的魔法师无法突破，不必担心有过于激动的人跑到台上来。
“我是法师塔的现任主人，将千夏。通常情况我不会离开法师塔内，今天会来参加建国庆典只为通知各位一件事。”他没有采用公式化的演讲措辞，这件事需要流出讨论空间，也要让所有民众能听懂其含义。
“我在此揭露一个真相，各位都知道大灾厄的存在，它视万物为蝼蚁草芥，摧毁了无数人的故乡。直至今日，被它破坏的土地仍有许多地方还处于污染状态。我们曾经认为它是天外降临的毒瘤，也猜测过它是地下深渊爬出的祸种。现在我要告诉大家，大灾厄的本质。前不久从星之女神处获知了这一真相，大灾厄其实来源于这片大陆上每一个人心中的恶念。”
简短的一段话，让台下的民众错愕不已，没有人不惧怕大灾厄，更没有人不憎恨大灾厄。如今他们却被告知，大灾厄的根源竟然是他们自己。现场惊人的安静，他们本因将千夏露面而激动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情绪高昂而产生的红晕也退了下去换上了煞白的颜色。
有人不敢相信地喃喃道：“……骗人的吧，灾厄来源于我们自己？”
“即使是将千夏阁下，也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怎么会，这不就是相当于是我们自己毁灭了我们的故乡吗？”
民众的低声恐慌在将千夏和艾尔伯特的预料之中，但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立即阻止民众慌乱地讨论。直到有人大声朝台上的将千夏喊道：“您说的是真的吗？我想不出您有什么理由来骗我们，毕竟您是救世主，如果想让人类陷入混乱，当年直接放弃我们要快得多！”
有人最先看清了情势，这是最好的情况。如果民众一直低声讨论下去，到最后情况会难以控制，如果一直没有人说一句明白话，将千夏就会朝天空放出火系魔法，用爆破的声响镇压讨论，在继续发言拉回跑偏的言论方向。
“今日我所说的有关大灾厄根源的信息，绝无半分虚假。各位都知道，法师塔连接了地脉，让首都以及周边的土地保持在活跃状态。而地脉四通八达，遍布整个星球，我在前日观测到最终决战的河谷出现了异常的能量反应，星之女神也告知了我，那是大灾厄即将再次行动的预兆。好在观测及时，大灾厄还未完全苏醒，于是救世小队再次出发，于河谷下的空洞中将大灾厄彻底消灭。”
将千夏隐瞒了自己一人清除大灾厄的事，如果这部分也说实话，那引来的不会是民众对他的崇拜，而是会畏惧他。一个人消灭了大灾厄，即使他消灭的是还未苏醒且虚弱得不足过去十分之一的大灾厄，那也是非常恐怖的。他不会被视作强大的英雄，而是力量深不可测的怪物。
想象一下，这么强大的人和他们共同生活在首都，甚至是在掌握了地脉的法师塔中，又是一个很少与人交流的家伙，这谁能不担惊受怕？
将千夏没有将自己塑造成“怪物”的兴趣，也不想应付这二字背后的麻烦，所以说的是救世小队五人一同解决的危机。这一点他和艾尔伯特他们通过气，前日又是五人一起乘坐风飞龙回来的，不用担心会有人怀疑。
民众们听到大灾厄被确认彻底消灭，台下的气氛松弛了些。
一些眼界比较广的人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大灾厄来自人类的恶念的话，还有可能再次出现吗？或者说诞生？”
将千夏赞赏地看了发言人一眼，“这就是我要继续说的内容了，好消息是大灾厄至少千年不会再有动静，坏消息是通过这次战斗，我们从星之女神那里得到的信息。大灾厄来源于人之恶，当我们的文明发展到一个阶段时，它会随着人类的恶念积累再次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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