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 第20章

作者:步帘衣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主公以诚待我,我赌命何妨。

  最后摊牌的时刻,狄其野心中竟是十分平静,他没有去斟酌字句,也不去想顾烈究竟能不能理解。

  他微微垂眸,半闭着眼睛,烛火温柔了他的潇洒锐气,也将长睫照得分明。

  “我没有父母,是基因改造的实验品。”

  “基因改造的意思,”狄其野想了想,“简单地说,就是在出生前,想这个孩子以后有多高有多聪明,就能改成多高多聪明。”

  “可是,身高智商这些改动,需要将孩子养到一定岁数,才能看出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所以在改造我的基因时,他们多做了一项改动,就是你闻到的香味。这种香味普通人本该无法识别。”

  “我的改动只有一项成功,出生后采血,血液中的香味让我有机会活下来。其余是失败的,我长成了一个普通人。所以我其实从来没闻到过那香味,我不懂为何它还在,更不懂为何你闻得到。”

  “在我的时代,普通人不仅是不好,更是返祖的异类。所以我被送进了孤儿院。”

  “我从孤儿院考入军校,毕业后进入更新换代最快的冲锋部队,最终成为最年轻的上将。”

  “我不依附当权派,也不依附在野党。我坚持我的原则……我的士兵替我付出了代价。”

  顾烈看着狄其野闭上眼,注意到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我亲自签署的命令,将他们送上了不归路。他们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狄其野极为小心地调整了呼吸,睁开眼,又如常勾起了唇角:“我与同僚联手设局,最终揭露了他们的假面。”

  稍后,他突然轻松了语气:“我死了之后,再睁开眼,就到这来了。”

  剧情的跳跃令顾烈微愣,尽管为狄其野之遭遇叹息,还是没忍住伸手按上了额角。

  顾烈竭力保持着冷静:“所以,最后,你是用命设的局。”

  狄其野惊讶了:“……你怎么”

  顾烈咬牙:“想必,你也将身后局势安排妥当?”

  狄其野还挺自得:“我是孤身赴死,除了我的装备什么都没带走,还给他们留下了重要信物。”

  顾烈简直要笑出声。

  “冒昧问一句,”顾烈用怜爱小傻子的眼神看着狄其野,“你设局赴死时,贵庚?”

  “二十六。”

  还行,虽然倔得连死法都类似,好歹多活了两年。

  顾烈摇头笑笑,忽而一怔,咬紧了牙关。

  他站起来,将木盒收回木案上,褪了外袍,抱来塌子上的丝被,又把狄其野的被子往里推了推,散发上了床。

  “主公,楚王寝殿就一张床?”狄其野提醒顾烈床上还有个人。虽然这是顾烈的床,可又不是他主动想在这睡的。

  寝殿依然萦绕着淡淡的夜息香。

  夜息香又名“野薄荷”,是味草药,前世顾烈的头痛顽疾就是靠着夜息香缓解一二,狄其野死后,顾烈再没用过。

  怎么算都是狄其野欠他的。

  顾烈和狄其野都是从军多年,躺在宽大的寝床上皆为标准躺姿,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狄其野最不喜欢和人距离过近,加上顾烈问而不答,伤口还难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挣扎着起来,要去别处睡。

  顾烈却突然舍得开了金口。

  “狄其野,你说你此生八岁记事,也就是说你睁眼过来,已经是八岁。接着在山谷过了十一年。”

  顾烈闭着眼,语调极为悠闲地抽丝剥茧。

  “你曾说,路上请衣店大娘帮你梳头,也就是说,你出山后并未耽搁,直往楚军而来。”

  “所以,你谎报年龄,此生你今年十九。”

  这人两辈子都死在二十六岁。

  多一岁都不肯活。

  驴都没他倔。

  顾烈都不想看他。

  狄其野心恨道言多必失,早就说了言多必失,一边拖着腿往外挪,潇洒道:“那又如何?自古英雄出少年,何况我又不是真十九。”

  “别搬你那残废腿了,老实待着,”顾烈波澜不惊,“不然我明天就下令,不满二十不许参军。”

  狄其野深呼吸。

  狄其野躺下。

  狄其野盖被子。

  顾烈心想,孺子可教也。

  作者有话要说:  *顾烈:这和养儿子有什么区别……

  颜法古:没想到贫道一语成谶……

  姜扬(插扇子):假道士你别跑啊,我不打你

  陆翼:狄小哥抢我的军功谁给报销一下?

第26章 禁足偏殿

  风摇帘幔,晨光初开,透过重重青纱依然明朗,已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顾烈按时醒来,离他不远处,狄其野还在睡着,想必是带伤赶路过于劳累的缘故。

  这是顾烈称王之后头一次与人同塌,要是算及前世,那就更久了。

  不过倒是不讨厌,狄其野睡着了很安静,何况室内夜息香未散。顾烈很难沉眠,昨夜却睡得挺安稳,没因为床上多了个人而辗转反侧。

  醒来后,狄其野的存在就不容忽视了。烛火早已熄灭,晨光照亮他的面容,他眉宇间近乎锋利的潇洒意气并不会因为他在睡觉就消散。换句话说,这小子长得太好,你很难不去注意他。

  顾烈心中品评,这大概是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一头驴。

  “主公。”

  这是平日里顾烈起身的时辰,侍人听见顾烈起身的轻微动静,在室外轻声禀报:“姜大人和张大人来了。”

  张老是御医,姜扬不是外人,顾烈披上外袍:“让他们进来。”

  姜扬和张老在寝殿前厅聊得颇为投机,两人听了通传,姜扬打趣道“主公今日起迟了”,张老想了想,主公给狄将军守夜这事不该往外说,只笑着附和“主公辛苦”。

  二人其乐融融地往里走,然后姜扬受到了惊吓。

  主公床上有个人。那个人还不是别人,是狄小哥。

  昨日顾烈匆匆抱着狄其野上了御辇,姜扬不得不留下善后,这一大帮将士们大胜回荆,总得给足面子吧?姜扬忙来忙去,天就黑了,因此不知狄其野留在楚王寝殿治伤。

  姜扬一副被天雷打中的模样,羽扇也不摇了。

  狄其野听到顾烈起身穿衣的动静也醒了,就是不太想睁开眼,他可烦顾烈。再听到侍人禀报,狄其野心念一动,干脆装睡,盼姜扬能直言劝诫,只要能顺理成章把禁足楚王宫这事儿给解决了,就算被姜扬骂成佞幸也无所谓。

  张老笑呵呵地行礼:“主公气色不错。狄将军还睡着?”

  顾烈走到床边,对狄其野的装睡努力报以欣赏的目光,好笑道:“狄其野,本王不会把禁足令撤了的,打仗你也休想。”

  狄其野一言不发黑着脸坐起来。

  顾烈示意张老自便,张老乐呵呵地走上前来,给狄其野换药。

  原来狄小哥是被主公就地下了禁足令,想来是为私自跑去打中州的事。姜扬理顺了前情,他早就对狄其野肆意妄为的性子多有顾虑,立刻觉得主公略施小惩很是应该,就该让狄小哥长长记性。

  “狄小哥,主公也是为你好。”姜扬反过来劝狄其野。

  狄其野凉凉地看了姜扬一眼。

  失望。

  他还以为姜扬是个讲原则的人,没想到连君臣同榻这种越礼之事都不敢直言劝诫,顾烈说什么信什么,他对姜扬太失望了。

  姜扬只当他是犯性子,心内感慨主公养儿子——不对,呸他个颜法古。主公教导狄小哥真是不容易。

  远方的颜法古裹紧道袍打了个喷嚏,这厢顾烈和姜扬移步前厅说起了正事。

  姜扬将昨日情形说了说,又提到:“敖戈那边……”

  “又坐不住了?”顾烈都不用猜。

  姜扬笑笑,还是帮敖戈说了句话:“狄小哥三战惊天下,都有百姓都管他叫兵神,恨不得把他那模样描下来贴门上。敖戈那性子守着蜀州不能动,坐得住才怪了。还有陆翼、”

  他是点到即止,顾烈是心领神会。

  狄其野跑去打中州,是分了陆翼的军功,也是碍了陆翼的财路。

  狄其野攻城,攻完就交给王师处置,他自己不留私财,也不许手下去洗劫城民,更不许烧杀行恶,小贪点财他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翼则不然,他的兵都是匪兵出身,凶性难改,他很懂得兄弟仗义,向来是有肉大家分,攻下一城洗劫一城,手下各个发财,珍宝献给主公,其余的都中饱私囊。

  所以即使陆翼不声不响,做足了态度,内里对这事、对狄其野有多少意见,可想而知。

  顾烈沉吟细思,一时没有说话。

  片刻后才道:“你回去,写封信给北河,让他抓紧时间把中州收拾清楚,中州原是燕都,要收拾些什么,你们心里都明白。最紧要的,户籍税账地方志等等,你们商量着定个策,是收到荆州来,还是在中州找地方守好,由你们安排。”

  “回头你给陆翼透个风声,就说让他稍安勿躁,不久就让他回中州准备,他听得懂。”

  “传话给严家,就说,四大名阀,我只留一姓。”

  姜扬一一应了。

  “还有”,顾烈手指轻敲桌案,思忖着人选,“蜀州宜人,让姜通护送养父一家去蜀州休养,也给敖戈吃颗定心丸,说等待时机攻秦,让他稍安勿躁,安心接待养父,不容有失。”

  顿了顿,补充:“让他们两日后启程。别耽搁,遇上了秋雨不好行路。”

  姜扬先应了声,又迟疑道:“姜通是狄小哥手下都督,调用他,是不是该从狄小哥那走?”

  “我和他说,”顾烈摆摆手,“你去吧。”

  姜扬告退,顾烈闭目思虑片刻,确认不曾遗漏什么,才往内室走。

  张老已经换好药走了,狄其野躺在高床软枕上,百无聊赖的模样。

  “跟你借个人,我让姜通护送我养父入蜀休养。”

  “姜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