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滩旧梦 第20章

作者:梁阿渣 标签: 甜文 欢喜冤家 种田 古代架空

“哦……”唐玉树呆呆地应了一声。

“昨晚的事……对不起啊。”道歉是道歉,高昂的下巴却不肯扭过来。

“……啥子事?”唐玉树这厢却早淡忘了。

挑三拣四了足有半日,林瑯才选好了让自己心满意足的碗碟。

“两百四十个苏窑碎玉瓷——连您方才砸了的,抹个零头,拢共十两二钱!”

“好多?!”听瓷器铺伙计报完价,唐玉树立刻扯着林瑯到一边儿:“你疯了!两百个碗就十两,一只碗儿五十文?——不买了!陈滩上就有卖碗碟的,五十文能买十几二十个!”

这两日来也看惯了唐玉树这个穷家伙没出息的样子,林瑯白眼都懒得翻完一整圈。

“这是品质问题——要做买卖,就要先投资。碗儿不够精致,就招待不了精致的客人——你不懂,信我没问题,我可是走过丝路的人!”

教育完唐玉树,便吩咐他先在此稍后,从钱囊里摸出一张银票,林瑯对伙计道:“我去前面钱庄,把银票兑了去。”

“诶,您去!”眼见做成一单大生意的伙计喜上眉梢。

且说这厢唐玉树在瓷器铺里候着,无事可做便思虑了些许:林瑯的性子咋咋呼呼——开什么火锅馆子的主意是昨儿凌晨想的,一大早便在那写写画画了一堆“清单”,中午坐车晚上便赶来了金陵城。

而自己此刻却还在犹疑:开这馆子……行得通吗?

——林瑯说到底,是个家底殷实的阔少爷。开个店,做个买卖,百两银子的本儿伸手即来……可自己不同,码头上赚的本来也不多……工头不克扣的情况下,这百两银子也得自己上个□□年的工。

索性阖了眼,唐玉树觉得无比苦恼。

——青秧,给哥哥一个暗示吧:若这馆子开得成——不求门庭若市,不亏本就算成——你就……你今日就让你林瑯哥哥哭给我看……

想到这里,唐玉树才从苦闷的情绪里笑出了声。

——还没见过这家伙哭呢……

这个阔少爷,平日看着总是桀骜不驯张牙舞爪,笑过怒过,却从没有过示弱的情绪……倒是有几分像——他……

回忆里这个“他”的轮廓,模模糊糊地浮出了脑海。

单薄的身形被束缚在金甲之下,坐立在马上的背影看着力不从心却又无比坚定。

——“唐玉树。”他温柔地唤道自己的名字。

——“嗯,我在。”隔着时空,此刻的唐玉树应答了一声。

“唐玉树——!”另一声呼喊却换了一条声线与语气:“唐!玉!树!——”

一个激灵睁开眼,就见林瑯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拉起自己的胳膊就从瓷器铺的另一扇门外跑了出去。

留下瓷器铺的伙计才将将回过神儿来:反悔的客人见过,买卖不做便罢了;但——“砸了的碗你先给我结了账啊!”

这厢唐玉树被满头大汗的林瑯拉着,在人潮拥挤的金陵城里慌不择路地蹿。

事发突然,他一脸茫然:“怎么啦?跑啥子跑?”

“别说话,快跑!”

唐玉树空隙间回头,穿着钱庄杂役衣服的人们还在身后不远处穷追不舍。一面随着林瑯的脚步跑,唐玉树一面凭借目前的状况揣测出一份缘由:“你把钱庄给抢了?”

“别说话,快跑!”

“……”满头的疑虑看来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获得解答,索性不再追究,唐玉树决心先解决目前困境:“在前面右拐,拐进那个小巷子!”

林瑯倒是听话,几步之后闪身一蹿,在一片摊贩重叠的掩映下,蹿进了巷子里。

头也不回的跑了好几步,那些钱庄杂役们“站住——”的呼喊声果然由远及近再向远处去了。林瑯放慢了脚步,说着“甩开他们了……”回过头去——唐玉树却不在自己身后。

“……?”林瑯停在了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且说这下摆脱了林瑯这个“累赘”,唐玉树立刻换上了快很多的脚程,片刻间就把这些穷追不舍的钱庄杂役们全部甩开了。

只是匆促间,右腿膝盖处的裤子不知何时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裂口横斜,几乎要贯穿那朵青秧绣的花。唐玉树看着心疼极了。

藏身在一家店铺里静观片刻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状况再无他恙,唐玉树才出来,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到方才林瑯拐进去的小巷子里,顺利找到了那个蹲在地下,将脸埋进臂弯,肩膀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的锦衣少爷。

“你到底做了啥子啊!”

唐玉树走上前去,以为对方是因没缓过剧烈地逃跑而呼吸不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我裤子都破了……”

林瑯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头都不抬,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前因后果:“我爹那个老奸巨猾的贼人——居然知道我带了银票出来……我一去到钱庄兑银子,钱庄的人上来便把我团团围住,问我是不是林家少爷,要捉我回去……”

唐玉树听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只憋出两个字:“……可怕。”

“我跑得急,把银票落在钱庄了……”

唐玉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又只憋出两个字“……没事。”

“没事什么?什么叫没事!”

林瑯突然大喊大叫着站了起身,背向唐玉树,只顾用自己的拳头重重地擂起了石墙。吓得唐玉树上去按住他的胳膊:“你疯啦!”

只见林瑯的肩膀依旧发着抖,转回脸来,已然是泪流满面。

从来只见过他嘲笑、欺负、羞辱自己时,那一脸骄傲的样子;唐突地撞见他哭泣,唐玉树反倒不知所措起来了。

“怎么这么难!我想做点事情怎么这么难!”林瑯甩开了被唐玉树按住的手臂,因情绪奔溃而歇斯底里地怒吼:“房子不知道归了谁!银票兑不出来!怎么这么难!”

“……”唐玉树连两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索性放弃了克制,林瑯任由着溃堤的情绪,嚎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