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362章

作者:白孤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系统 古代架空

  脖子被手腕用力按下,莫惊春的侧脸被压在毛毯上,毛茸茸的绒毛扎得他脸有些痒痒的,那只大手冰凉又强硬,抓住脖颈的力道像是要掐断一般,在一个用力后,莫惊春仿若觉得自己要窒息,而后,才又缓缓归于正常。

  公冶启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竟然还有些清朗,和眼下扭曲冰凉的画面截然相反,“夫子,您跑什么呢?”

  危险!

  莫惊春浑身上下都在警告着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今夜的正始帝,危险程度不亚于那一日发狂的模样。

  莫惊春失却了先手,被强压下来后,除了双脚,竟是无一处能动弹。他闭了闭眼,将那些仓皇无用的情绪压了下来,冷静地说道“那您,又在做些什么?”

  公冶启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委屈,“寡人不过是如同往日一般,来寻夫子罢了。”话到最后,那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似乎还有些诡异的喜悦。

  莫惊春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是臣不想见陛下。”

  他压根无法控制住身体的应激反应,只要看到正始帝,他就会再想起那一夜的失控。

  他的半身被正始帝吃了下去——

  那一段漫长,却像是短暂的时间里,莫惊春几乎是发了痴。

  他根本、根本不愿意再回想。

  “所以,夫子想逃跑吗?”

  公冶启像是听不懂莫惊春的话,又或许,那本就是另一种程度的回应。

  “寡人给过你机会了,”他喃喃自语,“可您没有抓住。”

  莫惊春紧蹙眉头,只觉得离谱,被气笑的他挣扎了起来,即便是被君王勒住脖颈也不管不顾。

  而公冶启再是想压制住莫惊春,不可能当真掐死他,只是这轻微的一脱开力气,到底是被莫惊春寻到了机会挣脱出来,用力地将身上的公冶启掀开,而后滚到了桌子底下。

  莫惊春冷冰冰地说道,“陛下,您给过臣机会吗?”

  公冶启没有追上来,他一只手撑起了身子,在暗淡的烛光下打量着莫惊春,好半晌,他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微笑,半心半意地说道“其实,寡人给过夫子许多机会。”他慢条斯理地解释,“而每一次,只要夫子肯狠下心来,让寡人一命呜呼,此番种种,就不会再发生。”

  莫惊春“……”

  这是一回事吗?

  他沉默地捏了捏眉角,有种自己和帝王的思绪怕是错开无数层,才会得到这南辕北辙的答案。

  他说东,陛下却说西。

  他说疯狂的失控,陛下却来扯什么生死要事!

  仿佛只有死,才能放手。

  莫惊春用力吞咽,像是要吞下那堵在喉咙里的奇怪感觉。

  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莫惊春的心口,如同一块巨石,怎么都推不动。

  他下意识地将左手蜷缩在那处,停顿了许久,这才缓缓说道“陛下,事情要一桩桩来,如果无法找到事情的根源,那只不过是在重复的错事上栽跟头。”他看向正始帝,感觉牙齿在打着寒颤,那种迟缓而挥之不去的恐怖,依旧压在他的肩膀上,“您不喜欢臣与小人偶接触?”

  公冶启的呼吸有些沉重。

  即便是莫惊春跟他间隔了一段距离,他还是能够听到陛下的呼吸声,就这般距离和以往的表现来看,陛下或许处在情绪较为暴躁的时刻。

  公冶启变换了一个姿势,沉默了片刻后,他说道“捆住寡人。”

  什么?莫惊春茫然地看着陛下,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但是公冶启闭上眼,重复了一遍,“不捆住寡人,夫子不会安心。”

  莫惊春被这话击中了心中的隐秘,既羞耻又诡奇。他羞恼于自己害怕畏惧的一面,却也不得不承认,陛下的话确实有一些道理。

  他不畏惧和正始帝对抗,却是害怕……那一夜再现。

  莫惊春缓缓起身,那轻巧靠近的模样,如同颤巍巍落在花瓣上的蝴蝶,轻巧的翅膀扑闪起来,却让注视的人都有些害怕。

  仿佛一个不经意的呼吸,就会吹走那只可怜又纤细的蝴蝶。

  而他,再找不到第二只这样漂亮、纯粹的蝴蝶了。

  公冶启主动将双手背在身后,任由着莫惊春在背后捣鼓,好半晌,将陛下的双手束缚在身后,如此一来,就算他想要再发疯,也只剩下双脚可以动弹。

  莫惊春猛地站起身,有些头晕目眩。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动作的时候,居然是屏住呼吸在做事。

  而他的身体,因着连日的低烧,已经有些虚弱,这太过迅猛地起身,也让他有些晕沉沉的。

  莫惊春顿了顿,重新坐下来。

  他并没有故意让自己远离公冶启,但也没有凑得很近。

  刚才莫惊春是用自己的腰带捆住陛下的双手,眼下他的衣裳有些不雅,他只能勉强用手扯住,不至于那么失礼。

  他在心里嘲弄了一声,都到这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失礼不失礼的问题?

  这天底下,他莫惊春怕是头一个敢捆住正始帝的人。

  “寡人想要夫子。”

  冷不丁的,公冶启开口,“如果夫子不捆住我,怕是有些压不住这疯狂。”

  莫惊春气闷了片刻,鼓着劲说道“陛下,您还有什么不知足?”这话是逾越了身份,本不该由他来说。

  可是莫惊春不想忍。

  公冶启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迎着浅浅的灯光抬头,看着莫惊春。

  本该势弱的人,锋利的眉眼却怎么都压不住那显而易见的疯狂恣意。他看着莫惊春的眼神,就像是一寸寸舔舐的粘稠阴暗,让人一触便头皮发麻。

  说的话,做的事,却是截然相反,仿佛正在撕扯着陛下,让他的言行显得相悖又排斥,极端而不同。

  公冶启“夫子,您这话,却是错了。”他总喜欢称呼莫惊春为夫子,在平时的交流中,在朝臣针锋相对时,在床榻缠绵处……每一次呼唤,都像是独特的存在。

  子卿,是莫惊春的表字。

  可谁都能这么称呼他。

  唯独夫子,便有不同。

  无人敢于称呼莫惊春为夫子,这天底下,又有哪个,敢于和正始帝并排做学生?

  他裂开嘴,“您应该说,为什么,寡人从来都不知足。”

  ——“从来。”

  陛下这么说。

  莫惊春的手指下意识轻弹起来。

  他说不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可他不自觉的,还想撕扯着脖子上的白布。

  仿佛那一圈圈缠绕起来的庇护,却更像是束缚,无声无息间将莫惊春拖入黑暗的沼泽。

  “您还想要什么?”莫惊春平稳地说,心里的冲击和面上的沉静截然不同,“您该知道,臣能给的,就这么多了。”

  他倦怠地说道。

  正始帝还要什么?

  莫惊春还能再给什么?

  莫府,家人,还是他亲近的友人……这些都是莫惊春珍贵之物,是决然给不出去的东西。

  公冶启“您为何不肯跟寡人完婚?”

  莫惊春忍耐着说道“因为那不可能。”婚礼……他从未想过,这会在自己和陛下之间出现,若是当真如此,莫惊春又算是怎样的异类?

  公冶启奇怪地偏头,那样的动作,让他竟有了些懵懂的童稚,“您为何要抗拒?这不会带来任何的变化。”

  莫惊春的眉头紧蹙,沉默着不说话。

  公冶启似乎没等待莫惊春的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寡人清楚,在夫子的心中,除开寡人之外,还看重着许多东西。不管是家人,友人,还是整个莫家的名声,这些都远在你的安全之上。从前,寡人或许是在后并列,但在谭庆山出事后,您因着对寡人的愧疚,已经无法再做到等闲视之,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寡人前行几步……”

  “陛下……”莫惊春即便是情绪压抑,但也忍不住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公冶启“寡人很高兴。”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

  粘稠的黑暗,像是沉淀在了他的眼底,看不出他的高兴。

  莫惊春叹息了一声,想了想,最终还是往陛下的身边靠了靠,在两人只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时,他发觉陛下的神情已然从深沉的黑暗,一下子跳到了快活的喜悦。

  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模样,可当真实在。

  莫惊春在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来。

  公冶启重复了一遍,“寡人很高兴。”

  这一回,他的脸上挂着笑意,“因为,夫子永远都不会再离开寡人。”他的两条胳膊都不能动,于是只能用眼神暗示,如果他能动的话,他会将手掌贴在莫惊春的心口,“愧疚,会让夫子失去逃离的想法。”

  莫惊春慢吞吞地说道“就算在那之前,臣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假的东西,永远都是假的。”公冶启摇了摇头,看向昏暗中,无法看清楚的屏风。这座屏风,当然不是公冶启送给莫惊春的那一座,毕竟那在书房,“即便寡人将天下美景都刻画下来,再送给夫子,那也全都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东西,是取代不了真实的存在。”

  莫惊春沉默,没想到正始帝能看透。

  公冶启轻笑了声,“您确实不想离开,但那不是自愿的,不是吗?您是不希望在自己离开后,让朝廷有一个失控的君王,也是不希望,让天下的百姓受害,所以,才不得不充当牢头,留下来看守寡人。

  “这不是全部,但也是部分的原因。”

  莫惊春和公冶启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纯粹。

  那充满了肉欲,撕裂,碰撞,和种种阴郁疯狂的霸占,爱恨纠缠的时候,就连自己都难以分辨清楚其中的情绪。

  莫惊春再一次意识到陛下对人心的洞察,已然到了恐怖的地步。

  他忽而僵住,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谬,他猛地看向公冶启,语气艰涩地说道“您觉得,臣不会离开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源自于这因为旁人、旁物的担忧,所以……在得了臣的愧疚后,您的欢喜是因为……这份愧疚,足以取代这个因素……”

  他喃喃地说着,神色都显得茫然苍白。

  公冶启朗声大笑,看着开朗至极,可任是谁都能感觉到那近乎骇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并没有因为他被缚,没有因为他这开怀的笑容散去。

  “您太迟钝了,”他笑吟吟地说道,“这当然是原因之一。”

  一种诡异奇怪的冲动,让莫惊春几乎脱口而出。

  ——那一场濒死的事故,究竟是意外……还是源自于陛下的算计?

  只可惜,莫惊春在看着那满地的黑暗,几乎无法通行的压抑时,还是勉强着自己将那道可怕的门关上。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