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294章

作者:白孤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系统 古代架空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明春王已经推演过好几次,那辆马车虽然是独立在篝火之外,但是在马车上,少说有七八双眼睛同时盯着。而且就在马车外,还守着一个侍女。那个侍女的武艺高强,会在陈文秀有任何异动的前提下束缚住……或者杀了她。

  明春王清楚王妃的重要,更是将此人用婚姻束缚在身侧,便是以防万一。

  可若是王妃的重要性暴露出去,尤其是被正始帝掠夺的话,那明春王必定会在成功之前就强行杀了陈文秀,以免发生意外。

  陈文秀很重要。

  可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才是保守秘密的重中之重。

  然,那天晚上的袭击却是从篝火那边开始。

  等到他们挣开袭击,跑去马车那里后,却只能看到一地的尸体。陈文秀应当是被人从马车窗里拖出去的,那一瞬的动静,只要她叫出声来,当时在围攻中心的明春王等人必定会听到。

  可是从始至终,陈文秀都没有任何动静。

  杨天和轻声说道:“小王妃怕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要跑的主意了。”他的声音透着些许不满,仿佛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羞耻。

  明春王不紧不慢地说道:“陈文秀的出现便是个意外,她的许多想法与现在不同,不过她太是敏感,应当是散布在各处的眼线刺激到她了。”事后复盘的时候,明春王未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惹得陈文秀不满。

  可是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从一开始,陈文秀对他来说就是个工具,谁能想到工具也会突然跑路呢?

  既然陈文秀应当是被皇帝掳走,那想必已经活不成了。

  明春王平静地说道:“从这几年皇帝的手段来看,他是逐渐趋向阴鸷扭曲,丝毫没有他还未登基之前的明智了。想来当初百越的毒药倒是不错,居然影响深远。他既然知道陈文秀乃是弓□□的提供者,以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习惯,陈文秀就算被他挖出所有知道的事情,她也活不成了。成风,此事不必再继续查下去了。”

  成风颔首。

  他也清楚,如果陈文秀落在正始帝的手里,的确是没活路的。

  正始帝杀人从来都不会考虑这人究竟是男是女,也不考虑此人的身份。

  在帝王的眼中,怕是没有不可杀之物。

  杨天和忽而说道:“不过从这几件事里,倒也可以看得出来正始帝对莫惊春的看重。帝王的这份重视,是不是远超常理了呢?”

  “你是想说莫惊春跟皇帝的关系?可是除了最近莫惊春升任吏部尚书外,倒是没什么奇特的。莫惊春是正始帝的药引,如果莫惊春出事,也就相当于陛下出事,这皇帝怎么可能不着急?”成风看向杨天和,倒是不太赞成。

  一直在安静听着的徐柳忽而说道:“这其中还有一事。如今与王爷相抗的莫广生本就是朝内大将军,在边关抵御异族的莫飞河也同样是大将军,而且两位都加封了侯爷。

  “莫惊春在朝内从宗正卿到吏部尚书,虽然看起来是因为王振明投入牢狱后才被匆匆拉过来上位,可是如果不是皇帝早就心里有数的话,为何偏偏是莫惊春?”

  成风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奇怪地说道:“为何不能是莫惊春?”

  这时候,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不说话的李素和摇着头说道:“因为如同先帝的制衡,才是正常的。先帝深谙制衡之道,不管是当初的许伯衡,还是莫飞河等人,都曾经被先帝的手腕压下过。如今一朝之中,不管是文臣武将,莫家都几乎有人。而且他们分别都是两者的顶尖人物,且莫家手里还握着不知多少兵马,如果我是皇帝,就不可能会让莫惊春走到高位。”

  文成武就,两相结合,便是大忌。

  李素和的话一出,登时就在诸位陷入了沉思。

  成风恍然大悟,轻声说道:“皇帝向来都是猜忌多疑,眼下这正始帝,比起先帝来说只会更甚之,可是他待莫家,待莫惊春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那只能说明,这个不显山不显水的莫惊春,实则才是正始帝的心腹!”

  李素和看向明春王,声音压低下来说道:“王爷,我等知道,京城西街此事,其实与我们无关。可是偏偏是此事,一开始就是冲着莫惊春去的。属下猜测,或许是有人希望莫惊春死。”

  李素和这话是废话,但他只是希望借由此事来提点明春王一句。

  如今王爷已经揭竿而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而他们本身并非孤立无援,那些毫无用处的郡王就算附和,也迟早会被莫广生所俘虏,可是暗地里却还有另外一股力量……

  明春王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我知先生的意思,但是眼下和莫广生的较量,却不是最要紧的。如今攻下的地盘,已经分出来几支队伍驻扎。可如果无法得民心的话,就算是强行压下百姓的抗议,也是无用。”

  李素和沉着地说道:“眼下说这个确实为时过早,不过王爷,若是京城中,也乱起来呢?”

  百姓之所以现在还撑得住,还一心一意惦记着正始帝的统治,不过是之前遗留下来的信心罢了。若是短时间内出现的问题接二连三,那再是信任朝廷的百姓都会大受打击。

  杨天和的眉头紧皱,手指停在膝盖上,缓缓拍打了两下,“先生这是何意?”

  李素和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京城中,还有另外一股势力想要杀了莫惊春。而此事,也偏偏引出了虚怀王的事情,那便说明这等计谋有用。只要能刺激得正始帝发疯,次数一多,皇帝必定会失控。”

  明春王的视线落在李素和的身上,扬起一个古怪的音调,“而你认为,刺激正始帝的关键,在于莫惊春?”

  李素和颔首:“其实太后也可,可是太后身居内宫,轻易不可能外出。既然无法刺杀太后,那换莫惊春,虽然次之,岂不是简单许多?”

  杨天和喃喃:“难道要步上当初清河王的后尘?”

  李素和哈哈大笑,摇着头说道:“那可不一样,当初清河王那是愚笨至极,才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如果要动手,必定得是万无一失。”

  既要杀了莫惊春,又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

  莫惊春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有些苦恼地坐在木桶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躁动。

  这已经是这两月里,第八次。

  他看着刚泡在水里的衣裳,感觉得皮肤表层还停留着的躁意,略显不耐地抓了抓脖子,后脖颈的位置似乎也突突直跳。

  他立起身来,索性点了灯。

  在灯盏的右边,正放着一封书信。

  乃是莫广生的家书。

  莫广生在书信中略略提及到了他们目前所遭遇的事情,对莫惊春的意见表示赞同,然后就将莫沅泽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莫惊春。

  这话的意思是,莫沅泽要十五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男女十五便有不同,会赐表字,会有一场无需多想,便知道是为何的宴会。

  如今,莫沅泽再有半月,便是他十五岁生辰。

  莫广生这份书信来得真够及时。

  他在信中写了他想要送给莫沅泽的表字。

  那是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祝福。

  只可惜的是莫广生无论如何都赶不回来。

  莫惊春又读了一遍莫广生送来的书信,着重落在他对明春王的评价上。此人异常狡诈,军中当有谋士,举棋若定,异常沉稳。

  比起清河王来说,明春王可更不好对付。

  莫惊春微蹙眉头,将书信折合起来。

  还有他的任务十三。

  如今已经将过去两月,京兆焦家的事情已经查得差不离。

  京兆焦家如今这代一共有两人,长为焦连安,幼为焦世聪。焦世聪虽然娶妻,可是如今还没有嫡子,倒是有两个庶出的女儿。焦连安的膝下有一子一女都是嫡出,长女为焦明香。焦明香看着便是普通的贵女,时常会出没在各种宴会上,成为众人的焦点。

  而相较于父亲焦连安,焦明香和焦世聪的关系更好,往来甚密。

  暗卫并没有查出任何跟京外王爷联系的可能。

  不是在京城之外,那就是京城之内。

  京城内,有哪一个恨莫惊春,恨到巴不得他去死?而且用在孔秀身上的药物又是什么?一时间都可以扰乱人的记忆神智?

  薛青已经提审过几次孔秀,再无下文。

  这件事,就跟秦王的事情一样有些难以琢磨。

  翌日,薛青在上朝的时候,凑过来说道:“孔秀想见莫尚书。”还未开朝,只有百官站着,莫惊春微挑眉头,低声说道:“看来您也有还想再挖的地方。”

  薛青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此事有古怪,但这古怪与判决无关,我本不该插手。”然一桩事情已经快到头,无法再深挖下去,只会让薛青更头疼。

  譬如当初秦王的事情。

  莫惊春简洁地说道:“好。”

  这话只得莫惊春和薛青知道,等宫内收到消息,莫惊春人已经在天牢内。

  劝学殿内,这大热天的,正起着一个火盆。

  刘昊苦着脸地站在边上,将正始帝丢过来撕裂的画像丢入炭盆里,那些精致漂亮的容颜被火焰舔舐,一下子消失不见。

  帝王将手里最后一张画像剪成碎片,踩在脚下,慢吞吞地将剪刀随手丢到木柜上,狠狠地贯过,入木三分。

  拙!

  刘昊默默地低头。

  正始帝随手将奏折砸在他背上,“低头作甚,这时候才后怕?”

  刘昊:“奴婢没有,只是……”

  他幽幽地看着这些吞噬殆尽的画像。

  完了,太后那里不好交代了。

  正始帝:“去回太后,有些事情说个几次,可以是玩笑。说多了,就让人厌烦。能被选中的,自然是好人家。太后和魏王,应当也不希望那些好端端的女郎,因为寡人的愤怒而徒生危机吧?”

  刘昊猛地抬头。

  正看到帝王勾起一个嗜血的杀意。

  他的靴尖勾起,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夫子,在天牢作甚?”

  是去见孔秀?

  垂下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猩红无人得知。

  天牢。

  孔秀被关押的位置极深,跟着孔秀一起被关押的,还有当时跟着她的十来个打手。

  只是那些打手的模样可比孔秀要可怜得多。

  他们都被铁链穿过肩肘骨,被左右的铁锁链吊了起来,脚尖距离地面只有一步之遥,却是怎么都落不下去,这撕裂的痛苦让他们日夜哀嚎。而他们就关押在孔秀的左右,每到他们痛得受不了的时候,破口大骂的诅咒几乎不曾停过。

  而孔秀也不得不忍耐这些咒怨。

  莫惊春听着那低低怨毒的呻吟声,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孔秀听见了声音。

  她抬起了头。

  从孔秀和秦王的处境还是能看得出来皇室的待遇还算不错,相较于旁人只有草堆,可是孔秀他们却还有一张床。

  不过天牢的环境比起大理寺的环境可是恶劣到了极致,隐约还能闻到腐朽的气息。

  孔秀没有坐在木床上,而是站在角落里痴痴地看着上面窄小的窗口。她抬头,也不过是抬头看向角落,再慢慢看向栏杆之外。

  “是你。”